69

多尔马恩岛

1981年6月26日,星期二

索尔松开油门,让快艇滑行着靠上码头。防波堤末端的绿光闪烁着,向空旷的大西洋发射着没有人理会的信号。索尔拴好缆绳,将塑料袋扔到码头上,跳下船,单膝跪地,手持M-16,摆好射击姿势。码头和周边区域都空无一人。几辆高尔夫球车停在沿海岸线向南延伸的沥青路上。码头上没有停靠别的船。

索尔将塑料袋甩上肩头,小心翼翼地朝树林前进。虽然大部分警卫都去岛北端搜寻他,但索尔不相信巴伦特会在通往大宅的北部道路上一个人都不留。他匆匆跑进黑漆漆的树林,身体紧绷,提防着随时可能射来的子弹。但他只听见风力渐缓的海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索尔已经可以看到南面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宅。此时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进入大宅。

小橡树路上没有亮灯。索尔记得,那个叫米克斯的飞行员说过,因为会有达官显贵走这条路,所以路上会点灯,但今天晚上,这条长满草的通道却像森林一样幽暗。索尔从容地在树木和灌木丛之间穿行。三十分钟过后,他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但他仍没有发现巴伦特的警卫。索尔忽然僵住,一个比死亡更冰冷、更可怕的念头涌进脑海:巴伦特和威利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有可能。巴伦特是一个懂得避开危险的人。索尔原本打算利用这个亿万富翁的自负——凡是被巴伦特调教过的人,包括索尔,都不可能伤害他——但威利在费城的介入,或者索尔的意外逃脱,让巴伦特提高了警惕。索尔不顾危险,双手举枪,沿着橡树之间的绿草小路奔跑,塑料袋撞击着受伤的肩膀。

他只跑了两百码,就已经痛苦地喘息起来。这时他忽地止住脚步,单膝下跪,举起了步枪。他眯眼注视着前方,衷心地希望自己没弄掉眼镜。一具赤裸的人体面朝下趴在一棵小橡树的阴影中。索尔左右打量,放下塑料袋,快步上前。

那女人并非完全赤裸。一件沾着血迹的破衬衣盖着她的一条胳膊和部分后背。女人趴在地上,脸转向一边,头发蒙住了脸,双臂伸开,手指抓着泥土,右腿弯曲。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在狂奔的时候遭到了突然袭击。索尔狐疑地四下观察了一番,保持着射击姿势,摸了摸女人颈动脉。

女人突然转过头,索尔瞥见了休厄尔大睁着眼睛,眼神中露着疯狂。她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索尔的左手上。她发出非人类的呻吟。索尔五官扭曲,抬起M-16步枪的枪托,砸在她的脸上。但就在这时,詹森·鲁哈从橡树上跳下来,用粗大的胳膊勒住索尔的脖子。

索尔呼号着,扣下全自动模式的M-16的扳机,努力掉转枪口,对准鲁哈,但他只是把头上的树枝和树叶扫射下来。鲁哈哈哈大笑,将步枪从索尔手中夺走,扔到二十英尺外的阴影之中。索尔扭动身子,用下巴紧紧夹住鲁哈强壮的前臂,以免被勒死,同时试图将左手从休厄尔的嘴中挣脱。他的右手向斜后方伸去,摸索着黑人的脸和眼。

鲁哈再次大笑,单臂从索尔腋下穿过,钩住索尔的后颈。索尔感觉左手虎口的肉被咬了下来。鲁哈身体一旋,将他甩出了七八英尺远。索尔受伤的左腿重重砸在地上,肩膀如同火灼一般。他滚了一周,手脚并用,朝装着柯尔特手枪和乌兹冲锋枪的塑料袋爬去。他的视线越过肩头向后瞥去,只见詹森·鲁哈像摔跤选手一样蹲伏着,汗水和索尔的血覆在赤裸的身体上,泛着微光。休厄尔小姐则匍匐在地,身体紧绷,准备随时跃起,蓬乱的头发遮盖了双眼。她吐出索尔手上的一块肉,鲜血从嘴角流到下巴上。

索尔爬到距塑料袋三英尺的地方,鲁哈忽然冲出,光脚迅速交替踏地,几乎听不到声响。鲁哈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到了索尔的肋骨上。索尔滚了四周,感觉空气和能量从他身体里急剧涌出。他努力稳住身体,但他的视野模糊了,收缩为一条长长的黑暗隧道,中心是鲁哈逼近的脸。

鲁哈又踹了索尔一脚,将塑料袋远远地扔到了阴影中,然后揪住心理医生额上的头发,让他仰头正对着自己的脸。“醒醒,小兵。”鲁哈晃了晃索尔,用德语说,“到游戏时间啦。”

大会堂里的聚光灯照亮了八排方格。每个方格都是一块边长四英尺的黑色或白色的地砖。呈现在托尼·哈罗德面前的,是一块边长三十二英尺的棋盘。巴伦特的警卫在阴影中窃窃私语,桌子那边传来电子仪器发出的轻柔声响,只有岛俱乐部的成员及其助手站在聚光灯下。

“到目前为止,这场游戏都很有趣。”巴伦特说,“尽管有好几次我都断定,我们会打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