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开 局(第3/11页)

“女士们,我的两个随从你们都见过吧?汤姆·雷诺兹和詹森·鲁哈。”威利话音一落,两个男人就迈进了狭窄的门厅。雷诺兹先生矮小,金发,一笑就露出满口整齐的假牙。鲁哈先生则是一个魁梧的黑人,走路的姿势很笨拙,一脸怒气,仿佛刚跟人打过架。我肯定尼娜和我都没见过威利的这两个傀儡。

“我们去客厅谈吧。”我提议道。我们围坐在我祖母留下的乔治亚风格茶桌旁。“再上点儿茶来,索恩先生。”我说。克拉默小姐闻言也识趣地退下了。但威利的两个傀儡仍然站在门口,一面跺着脚,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列柜里的水晶。

“詹森!”威利打了个响指。黑人犹豫片刻,递上来一个昂贵的皮质公文包。威利将包放在茶桌上,用粗短的手指打开锁。“你们去找福勒女士的仆人,给自己弄点儿喝的。”威利吩咐道。

两个傀儡离开后,威利摇了摇头,对尼娜笑道:“抱歉,亲爱的尼娜。”

尼娜将手放在威利的手腕上,满怀期待地探出身子。“梅勒妮坚持等你来了再开始游戏。我却差点儿把你忘了,你看我有多粗心!”

威利皱起眉。五十年过去了,他仍然讨厌别人叫他威利。在洛杉矶,他是“比尔·波登大哥”。他回祖国德国的时候——他很少回去,因为那里很危险——他又会变回拥有领地、森林和猎场的威廉·冯·伯夏特勋爵。但自从1925年在维也纳认识他起,尼娜就一直叫他威利。

“你来,威利。”尼娜说,“你先来。”

我还记得,之前我们重聚时,会在头几天聊聊各自的生活。但现在连闲谈都省去了。威利露齿一笑,从公文包中取出剪报、笔记本和一摞录像带。他刚把东西摆满小茶桌,索恩先生就将茶和尼娜的剪贴簿从针线房带了过来。威利粗鲁地清出一小块区域。

乍看上去,威利·伯夏特和索恩先生有不少相似之处,甚至有点儿难分彼此。两人都面色红润,但威利的红润是放纵和激动的结果,而索恩先生已经清心寡欲多年。威利努力掩饰自己几乎秃顶的事实——他就像长着兽疥癣的黄鼠狼——索恩先生的秃头却光滑而平顺,似乎他这辈子从未有过头发。两人的眼睛都是灰色的,但索恩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超然,而威利的目光却如同北海的冬季般寒冷,时常折射出他变幻莫测的情绪——自豪、仇恨、痛苦,以及毁灭带来的欢愉。威利从未将使用“念控力”的行为描述为“进食”——显然只有我才会用这样的词语——但威利有时会提到“狩猎”。或许,他在洛杉矶一尘不染的街道上跟踪猎物时,想到了家乡的黑森林。我很想知道,威利是否梦到过森林。他是否怀念过绿色羊毛猎装、家臣的掌声和野猪濒死时喷出的鲜血?他是否记得长筒靴踏在鹅卵石上的橐橐声和副官敲门的砰砰声?或许,威利仍然将“狩猎”同他曾见证的欧洲那段黑暗岁月联系在一起。

我称其为“进食”,威利称其为“狩猎”,但我从未听过尼娜用一个词指代我们的那种行为。

“你的录像机呢?”威利问,“我全都录下来了。”

“哦,威利,”尼娜用夸张的语气说,“你知道梅勒妮。她非常传统。她没有录像机。”

“我连电视都没有。”我说。

尼娜笑了。

“该死。”威利嘟囔道,“没事儿。我还有别的记录。”他解开绑在一摞黑色小笔记本上的橡皮筋。“只是影像的冲击力更大点儿。洛杉矶警察局对‘好莱坞扼颈魔’进行了全面报道,我还在录像带里做了编辑……哎,算了。”他将录像带丢回公文包,猛地合上盖子。

“二十三。”他说,“这一年中,我做了二十三次案。好像也没过那么久,对吧?”

“给我们看看。”尼娜说。她探出身子,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我在《新闻六十分》上看到对‘扼颈魔’的采访之后就很感兴趣。是你操控他干的吧?他看上去非常……”

“不错,是我操控他干的。他什么人都不是。一个胆小的矮个子。只是我邻居家的园丁。我留下他的命,以便警察审讯他,洗脱我的嫌疑。媒体对他不感兴趣之后的第二个月,他就在牢房里上吊自杀了。但这个案子还不够有趣,你们来瞅瞅这个。”威利的手指扫过几张黑白照片。全国广播公司的高管杀死了五个家人,还将来他家做客的肥皂剧女演员淹死在游泳池里,然后戳了自己几十刀,在浴室墙壁上用鲜血写了三个字:五十刀。“你是在重温昔日的辉煌吗,威利?”尼娜问,“模仿‘犹太猪去死’?“

“不是,该死。我只是觉得这样写可以赚分。那女孩在我的计划中本来就是要被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