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开 局(第4/11页)

“操控他困难么?”我好奇地问。

威利眉毛一挑,“不怎么困难。他好酒,还嗑药。我不需要怎么费力。而且他恨自己的家人。大部分人都这样。”

“你是说加利福尼亚的大部分人吧。”尼娜一本正经地评论道。她的父亲是跳到有轨电车前面自杀的。

我问:“你们是在哪儿建立连接的?”

“同往常一样,在一场派对上。他从一个导演那里买可卡因,那导演曾经毁了我的一部……”

“你没有在同他第一次建立连接的时候就搞定他?”

威利对我皱了皱眉。他压抑住怒火,脸却憋得更红了。“是的。我后来又见过他两次。有一次我坐在车上,看到他在手淫。”

“你赚分了。”尼娜说,“但你因为多次建立连接先失了分。如果他的精神有那么空虚,那你碰他一下他就会被操控。给我们说说别的案子吧。”

威利如往常一样对案子分了类:可怜的贫民窟谋杀,两场家内杀戮,一场演变为枪击案的高速公路撞车。“我在人群里同他建立了连接。他的枪就放在仪表盘下的储物箱里。”

“两分。”尼娜说。

威利将最精彩的案子留在最后:一个曾经很红的童星遭遇了匪夷所思的事故。他在贝沙湾高档社区的公寓里打开煤气,等煤气充满房间后,他点燃了火柴。大火还吞噬了另外两个人。

“等等,你只能在童星身上赚分。”尼娜说。

“这真是你干的?或许只是一场事故……”

“别瞎说!”威利怒吼道,转身面对我,“操控这孩子可费劲了。他的精神力非常强。我阻止他回想起煤气已经打开——用了很大的劲才阻止了两个小时——然后强迫他进入房间。他挣扎着不愿划燃火柴。”

“你应该让他用打火机。”尼娜说。

“他不抽烟。”威利说,“他去年戒烟了。”

“是啊。”尼娜笑道,“我还记得他给约翰尼·卡尔森【28】提过。”我不知道尼娜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我们开始打分。尼娜说话最多。威利起初闷闷不乐,然后夸夸其谈,接着又闷闷不乐。有一次,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膝盖,笑着寻求帮助。我什么也没说。他最后放弃了,走到客厅另一头的酒柜边,拿起我父亲的细颈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波旁威士忌。夕阳余晖透过肮脏的窗玻璃,给站在橡木橱柜边的威利染上一层红晕。他的小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四十一分。”尼娜最后说。她一脸灿烂地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计算器,仿佛那证明了客观事实。“我算出来是四十一分。梅勒妮,你呢?”

“别算了。”威利插话道,“现在给我们看看你干了多少案子,尼娜。”他的声音平板而空洞。就连威利也对游戏没那么热衷了。

尼娜开口前,索恩先生进屋通报说,晚餐已经准备就绪。我们转移到饭厅,威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尼娜则因为游戏的中断而假装不悦地抖了抖手。在红木长桌旁落座后,我就努力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进餐时不准谈论游戏,这是几十年前就定下的规矩。我们边喝汤边讨论威利的新电影,以及尼娜新开的另一家服装连锁店。尼娜在《时尚》杂志上的专栏被停了,但据说另一份大报想邀请她继续写下去。

我的两位客人都对索恩先生烤的火腿赞赏有加,但我觉得调味酱有点儿太甜了。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吃巧克力奶油慕斯。尼娜的头发在吊灯灯光下愈发光亮,但我担心自己的头发更蓝了。

厨房里突然传来了声音。魁梧的黑人出现在旋转门口。一双白人的手扳着他的肩膀,他的表情就像个发牢骚的孩子。

“……我们都在这儿待了……”那双白手将他从门口拉开了。

“不好意思,女士们。”威利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这么多年来,他的行动一直如此优雅。

尼娜搅拌着自己的巧克力。我们听到厨房传来一声怒骂,然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听起来如同小口径步枪开了一枪。我抬起头,看见索恩先生在我身边收拾装甜食的盘子。

“请给我们大家再弄点儿咖啡来,索恩先生。”

他点点头,笑容温柔。

弗兰兹·安东·梅斯梅尔【29】知道世间存在这种“念控力”,尽管他不是很懂个中缘由。我怀疑梅斯梅尔自己也掌握了一点儿这种“念控力”。现代伪科学曾研究过这种“念控力”,对它重新命名,剔除了它的大部分功能,混淆了它的用途与起源,但它的真面目从未被揭开。他们根本不明白“进食”是什么。

我对现代暴力的兴起深感绝望。我经常会对未来完全丧失希望,霍普金斯将这种感觉称为“魔鬼在你身后”。每当我看到美国人的暴行,看到针对教皇、总统和无数其他人随意发动的袭击,我就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还有人也具备这种“念控力”,抑或杀戮已经成了现代人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