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开 局(第2/11页)

我们是两对快乐的恋人。在西莉亚表姐的六月舞会上认识尼娜之后,我们四人租船沿库珀河而上,到丹尼尔岛野餐。罗杰·哈里森总是一本正经,而查尔斯最爱插科打诨。罗杰对善意的玩笑并不反感,因为他很快也呵呵地跟着大家笑起来。

尼娜开心极了。两位绅士都关注她。尽管查尔斯一再表白他最中意的人是我,但我们都明白,尼娜·霍金斯这样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会成为男人献殷勤的对象。查尔斯顿的乡绅名流也注意到了我们四人的魅力。那年夏天在查尔斯顿的两个月里,任何社交活动——派对也好,远足也罢——如果没有邀请我们参加,都会被认为是不完美的。西莉亚和罗瑞恩表姐甚至哄骗她们的父母提前两个星期去缅因州度假,那样她们就能自由地同我们一起寻欢作乐。

我想不起尼娜是什么时候提议搞一场决斗的。或许是某个漫长而炎热的夜晚,尼娜到我家过夜,偷偷爬上我的床,同我窃窃私语,咯咯傻笑。听到黑人女佣从黑暗的走廊中走过,我们连忙捂上了嘴。可以说,这个主意源自不着边际的浪漫幻想。查尔斯和罗杰为了我们而决斗,这样的念头令我们浑身战栗。如今想来,这不过是某种形式的性兴奋。

如果我们没有“念控力”的话,这本来可以是很安全的。男人对我们唯命是从,渴望被我们呼来唤去,所以,当他们将我们的疯狂想象付诸实施时,我们从未想过这有何异常。那会儿还没有什么通灵学,所谓降灵会也只是装神弄鬼的游戏。一连几个星期,我们都沉溺于这隐秘的幻想之中,但我们中的一个——也可能是我们两人一起——使用了念控力,将幻想变成了现实。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进食”。

我忘了争吵爆发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是查尔斯的一个笑话被故意曲解了。我不记得查尔斯和罗杰找了谁做自己的决斗助手。但我记得那几天罗杰·哈里森流露出的伤感和困惑。决斗这种事与他的本性相悖,但他又不得不面对,所以他郁郁寡欢。我还记得那几天查尔斯的情绪起伏——时而大笑,时而暴怒,决斗前一晚还止不住地流泪,吻我。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早上有多么美。我们骑马来到决斗场,河面笼罩着氤氲的晨雾,阳光弥散在雾中。我记得尼娜紧握着我的手,我能感到她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是贯穿我身体的电流。

那天早上的大多数场景我都忘了。或许,第一次“进食”的快感让我丧失了意识。在那个可爱的早晨,两个即将以死相搏的男人身上所散发男人气概吞没了我。我为之恐惧、兴奋、骄傲……高筒靴结结实实地踩在草地上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场决斗不是幻想,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我听见有人在数步子。我模糊地记得手枪在我手里的感觉……也许是在查尔斯手中的感觉,我无法确定……随着一声爆响,我同他的连接被断开。我闻到了刺鼻的火药味,恢复了神志。

死的是查尔斯。我从未忘记从他胸部的小圆洞里汩汩涌出的鲜血。我跑到他身边时,他的白衬衫已经被染成了深红。他耷拉着脑袋,口水垂落在殷红的胸膛,眼睛翻白,如同嵌在头颅里的两枚蛋——这一幕从未出现在我们的幻想中。查尔斯颤抖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罗杰·哈里森在他身边啜泣不止。

我已完全不记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打开布袋,才发现查尔斯的手枪同我的其他物品躺在一起。我为什么会留下这把左轮手枪?如果我要从倒地身亡的恋人身上带走一个纪念品,为什么偏偏选择这块铁疙瘩?我为什么要掰开他的手指,取走我们的罪证?

尼娜·德雷顿显然没有认出那把手枪。

“威利到了。”

向我们通报客人到来的消息的不是索恩先生,而是尼娜的“秘书”——可恶的巴雷特·克拉默小姐。克拉默的外貌同她的名字一样缺乏女性特征:黑色的短发,宽阔的双肩,盛气凌人的眼神。我觉得只有同性恋和罪犯才会有这种眼神。克拉默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

“谢谢,亲爱的巴雷特。”尼娜说。

我去迎接威利,但索恩先生已经将他领进了屋。我们在门厅里相遇。

“梅勒妮,你看上去真精神。”威利说,然后用惊叹的语气称赞道,“尼娜!我每次见你,你都年轻了几岁!”与尼娜分别一段时间后再见到她时,男人都会为她倾倒。他们热情地拥抱亲吻。威利看起来愈发放荡。他的羊驼绒夹克合身而考究,高领毛衣盖住了脖子上的赘肉。不过,当他取下时髦的跑车帽时,暴露出几乎秃顶的脑袋,故意往前梳的几缕白发也被弄乱了。威利激动得涨红了脸,但他鼻子和脸颊上的红斑显然是过量服用酒精和毒品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