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邮局(第2/4页)

其他曾在印度服役的退伍军人对印度没有特殊的感情,连回忆都甚少。要是问起他们的经历,他们就说:“那地方热得要命,还有奇怪的地名。在比斯开湾上,我们都晕船了。”这些人多数是短期服役,回来就继续种地了。他们看上去比本快乐。但是劳拉最喜欢本。

有一天,负责运河管理的“长腿鲍伯”带着个小包裹来邮局,要寄挂号的。包裹用牛皮纸草草包了一遍,绳子打了不少节,没有要求的蜡封。他请劳拉帮忙封好包裹,说自己手太笨。“或许你打包之前,可以看看里面的东西。”

他打开包裹,抖出一块彩绣。画上的亚当和夏娃站在智慧树两旁,身后是果树和花丛,前面有羊羔、兔子和其他小动物。绣工仔细,颜色和谐。亚当和夏娃的头发都是用头发绣出来的,动物的毛发用的是羊毛。不懂行的劳拉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件古董,因为人物和植物的样式都很古旧。她问:“这东西很老了吧?”,心里想也许这是他祖母的。

“这东西很有些年头了。有几个在伦敦的人想看这幅刺绣。他们说这是全手工的。”见到劳拉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起了怎么得到这幅画。

大约一年前,鲍伯在运河边的纤路上看到一幅刺绣被包在一张旧报纸里。他诚实地把失物送到烛镇警察局,警察开始调查来源。专家鉴定这幅刺绣很有收藏价值,警察开始联系失主。他们推断这是盗贼遗落的,可是当地几年都没有失窃案。警察也找不到周围地区有失窃的报案。当时法律规定,找不到失主,东西就归发现者所有。警局就把刺绣和伦敦拍卖行的地址寄给了鲍伯。鲍伯把刺绣寄到伦敦的几周后,收到了五镑拍卖所得的钱。

谁也不知道这幅刺绣真正的主人是谁。蕾恩小姐和劳拉猜测,它应该属于某个不了解古董价值的村民。也许有天让孩子把刺绣送给一个亲戚,或是从刚过世的奶奶那里继承下来。弄丢“奶奶的旧绣花样”的孩子顶多被斥责一顿。穷人不会想到这东西这么值钱然后去报案。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邮局晚上八点关门。每年夏末的几个周六晚上,劳拉当班到九点半。她坐在门后读书或者做针线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打开门,几个长相粗犷的男子站在门口。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面庞,彩色衬衫胡乱塞在裤子里。他们是来英国收割的爱尔兰农民。这些人勤劳能干,一点都不耽误活计。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邮局都关门了。周日邮局也不出汇票,他们需要寄钱给在爱尔兰的家人。蕾恩小姐私下在邮局关门之后让他们寄汇票。这样解决了他们的大难题。

劳拉从小就见过爱尔兰的收割工。小时候邻居见劳拉淘气就吓唬她:“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丢给爱尔兰佬!”可是谁会害怕善良无害的爱尔兰人呢。爱尔兰人话多,干活卖力,所以挣得比当地人多。他们就像燕子一样一年来一次,然后消失在一个叫“爱尔兰”的国度,那里的人口音奇怪,成天吃土豆。

如今劳拉知道爱尔兰收割工的名字:麦卡锡先生、蒂姆多兰,大詹姆斯,小扎姆斯、凯文和派翠克。别处的收割工都知道烛镇绿里有个好心肠的女邮局长,她让下完班的工人能寄汇票回家。劳拉离开烛镇的时候,工作时间延长到了周日早晨。工作量越来越大,蕾恩小姐试图狠下心来恢复正常的营业时间。

周六晚大概有十几个收割工来汇钱。年纪大点的都不会写字,他们就让识字的年轻人提前写好信,然后寄给家里。有些人悄悄地问劳拉:“小姑娘,能不能做点好事,帮我在这张纸上写几个字?”劳拉按照他们的口述写道:

“我亲爱的妻子,感谢上帝和圣人,我身体健康,活干得多,钱也挣了不少,咱能过个安稳的冬天了。感谢上帝。”

接着,信里开始询问妻子的身体状况,孩子、年迈的父母、多兰叔叔、布姬特堂妹,还有邻居们的情况。然后信才切入正题,提醒妻子记得付商店的账,询问卖什么东西的价钱,还嘱咐别忘了整理仓库,让妻子别委屈了自己,想买啥就买啥,要过得像个皇后一样,他永远是那个深情的丈夫。

劳拉发现写这些信的时候,不像帮英国农民写信那样总是停顿。爱尔兰人说起话来不假思索,那些温暖的语句就像诗歌。哪个英国农民会希望自己的妻子过得像个皇后?他们顶多说句“照顾好自己”。爱尔兰人比英国人有礼貌,进门总是脱帽,经常说“请”,对小事也表示感谢。年轻的爱尔兰人喜欢赞美人,美好的词句谁听了都顺耳。

常有吉普赛人在村里安营扎寨。他们离开后只留下一片寂静,地上的灰烬和树丛里彩色的布条留下他们曾经来过的痕迹。有一天傍晚,吉普赛人回来了。棚子升起,篝火闪烁,马儿们在草地上觅食,男人带着小猎狗在草丛里寻觅(劳拉希望他们不要伤害兔子),妇女和孩子们围坐在锅前叽叽咕咕,有时口里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叫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