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绿里(第2/5页)

学校老师、教堂牧师、穿着马裤和橡胶靴的农妇、衣着褴褛的男人,光鲜亮丽的姑娘和抱着孩子的母亲们都伸长了脑袋。几个大孩子一边追着跑,一边喊着:“呦嗬!呦嗬!”差点被马蹄子踩着。

每年狩猎一开始,铁匠师傅就脱下皮围裙,穿上外套,去绿地那看个究竟。曾经地主让铁匠师傅管过马。铁匠师傅嘱咐铁匠们继续完成手上的活,他们没法去看热闹。

铁匠师傅前脚刚走,铁匠们就丢下铁砧和锻炉,跑到铁铺边的一个小山丘,用皮围裙拍着腿开会儿小差。

这时候邮局柜台就没了生意。电报机需要看护,虽然有个报警铃能让全屋都听见,蕾恩小姐和劳拉还是觉得需要一直守在电报机边。

透过电报机旁的窗户,可以舒服地把狩猎盛况尽收眼前。奔跑的马匹、欢呼的人群、鲜红的外套和白色的猎犬都历历在目。蕾恩小姐认得在场的所有人,她简单地介绍每个人好让劳拉知道。那个在灰马上的先生是马厩的主人,他有一大笔钱,如今搬到了奎尔街。那匹灰马不是他的,他只是试骑下。这些都是兽医汤姆昨天告诉她的。那个戴面纱的妇人优雅极了,看看周围那些围绕她的男人就知道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提摩西爵士的小表妹。那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只是个农民。

“可怜的孩子!”蕾恩小姐看到一个男骑手和女骑手假装安抚马匹,脱离大部队为了单独说几句话。两人在邮局窗前的一小段路上来来回回很久。“可怜的孩子啊,想说上句话。他们以为单独在一起没人看见,却不知道周围这么多人都看得见。那个女孩的妈妈来了。这事准成不了。可怜的孩子啊。这个男孩不名一文,门不当户不对。”

劳拉不太关注这对情侣。她紧紧盯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红外套,带着黑色天鹅绒的帽子。女孩的马不听话,蹦来跳去。马夫很快上前牵住缰绳。劳拉想穿得像那个女孩,骑马带着猎犬穿过田野和溪流。她想象着越过一条小溪,清风拂过头发,戴着手套的双手娴熟地牵着缰绳。其他的骑手都忍不住赞叹:“骑得真好!”

猎手们骑向目的地的时候,男女老少会跟着。两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可以跋山涉水地跟上一整天。他们帮胆小的骑手打开栅栏门或是给落后的骑手指方向,表面上是为了挣个几便士,其实他们是喜欢参与其中。虽然要损失一天的工钱,回去又累又饿地穿着被撕破的衣服被妻子骂,他们觉得都是值得的。

夏天,驴子的主人用镰刀割下绿地的青草。不知道他在这里割草是否合法,即使不合法,他割草散发出的清新让全村人受益。劳拉对烛镇绿里最难以忘怀的记忆是探出卧室的窗户,呼吸夏天夜里稻草和接骨木花的香味。夜还不深,昏暗的灯火还闪烁在绿地的一边。一些男孩子在回家路上吹着口哨,那是《安妮劳里》的调子。劳拉觉得自己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芬芳的空气让她如饮甘醇。

还有个让劳拉记忆犹新的夏日回忆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年轻人在草地上放风筝,他们把点着的蜡烛头固定在风筝上。点点烛火像萤火虫一样在天空和树尖闪烁。这景象危险,却美极了。一个风筝着了火,落地后点燃了草地。一些在酒馆外喝啤酒的男人们飞速跑去灭火。灭火人说这些青年真是疯狂,问这些犯错的人是不是想把村子都烧了。这和今天空中的危险和隐患比起来算是平和多了。

有些人不欣赏绿里安静的一边。他们骄傲地指着绿里繁华的一边的发展。杂货店装了新玻璃,蛋糕店橱窗里多了个三层的结婚蛋糕模型;鱼商早晨给大户人家送过货后,店里还剩下腌鲱鱼;街角的那家商店引领了烛镇绿里的时尚。只有卖肉的没有与时俱进。他的店铺在花园后面,羊肉、羊腿和野兔挂在窗子后面,被园里的玫瑰和金银花点缀。

商店附近有些民居。亨德森医生住在一间狭长而低矮的棕色房子里。他的红油灯在夜间闪出美丽的色彩。周围邻居对医生家夜里的急诊门铃有意见,因为总有焦急的声音对着话筒大喊。有些急诊是七八英里外。那时候自行车和电话都是稀罕物,送口信的人要徒步走到医生家。

亨德森医生半夜被从温暖的床上叫起,然后驾马车去病人家。白天有马夫驾车,晚上医生只有亲自驾马了。虽然他在路上咒骂路途遥远、马儿不听话、道路颠簸、天气糟糕,一到病人床边,他就是和蔼可亲医术高明的好医生。

楼下的妇人说:“医生来了她就不会有事了。医生还能让她笑出声呢。能笑出声说明情况不会太糟。”这位让人敬佩的医生一天工作后被从睡梦中叫起,一个晚上要在一个狭小且没生火的卧室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