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绿里(第4/5页)

要是乔妨碍人们干活了,他们就拎着他的肩膀把他赶出去。这时候他疯狂的动作、扭曲表情和尖利而模糊的叫声让他像个疯子。

孩子们跟在乔身后大叫:“疯子乔!疯子乔!”知道他听不见。乔又聋又哑,但是不瞎。有时他转身看到一群孩子跟在后面捉弄自己,生气地用随身带的棍子吓唬他们。人们很快就说乔越来越危险,应该被送到疯人院里。他的母亲为他的自由抗争着,医生也支持她。医生说:“乔足够正常,他的表现都是因为身体的苦痛。那些要把他送走的人该看看自己孩子是不是表现得比乔更好。”

没人知道乔脑子里想着什么,也许只有爱他的母亲知道。劳拉好几次见他盯着绿地皱着眉头,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年轻人在戏耍而他只有一个人。有一次,几个小伙子给蕾恩小姐运木头,他们让乔扛了一根最重的。他的脸上顿时晴空万里。不幸的是,过了一会,他突然情绪高涨,疯狂地抡起原木,打伤了一个男孩的肩膀。他立即被粗暴地赶走了。之后,大家说疯子乔更疯了。

乔有时候是温柔的。一次劳拉在狭窄的路上和他迎面走过,他们的胳膊触到了一起。这个高大的人驯良得像一只羊羔,轻轻抚摸了劳拉捧着的鲜花。劳拉微笑着和他点头,匆匆地走开。劳拉事后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真希望自己有办法能帮助他。

几年后劳拉离开了烛镇。有人告诉她,乔的母亲去世后,他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可怜的乔!当时的生活对有钱人说是美好的,对穷苦的人来说就充满艰辛,对年老无助的也是如此。在有养老金之前,退休的老人只能去养老院度晚年。老夫妇们被拆散,老先生去老先生的养老院,老太太去老太太的养老院。可以想象这种分离让老两口多伤心。有些老夫妇靠着自己微薄的收入、教区的补助还有孩子们给的几先令,尽力保住自家的房子。老先生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定时去邮局取在外工作的儿女寄来的汇票。他会骄傲而感激地说:“感谢上帝,我有好孩子。”劳拉会说:“是的,他们真是好样的!”

那时候,村里要有人病了,邻居们都会送上慰问品。劳拉的母亲总会送一些生病的邻居喜欢的东西。蕾恩小姐,比劳拉的妈妈多了很多资源,可以送上体面的慰问品。听说邻居病情好转,蕾恩小姐会杀一只鸡,给病人做好晚餐。劳拉被派去端着盘子跑腿。这对施予和接受的人都是好事,因为蕾恩小姐总会把鸡胸上最好的一块肉留做自己的晚餐。这也许是个好安排,普通人家能得到蕾恩小姐的第二好鸡肉也是极大的满足了。

一般齐娜被委以烧鸡的重任。有一次,蕾恩小姐的朋友病了,她亲自围上白围裙下厨,还自制了红酒果冻。现在大家都从杂货店买瓶装的红酒果冻。

先从牛蹄子里熬出做果冻的胶质。然后炖锅里的胶质被沥干再小火慢炖,直到浓稠度适宜。不断地沥干、加糖和甜酒,果冻呈现出红宝石的颜色。把锅里的果胶倒进一个小丑帽型的法兰绒果冻袋里,挂在钩子上整晚,让果胶滴到下面的容器。把容器的果胶倒进一个小模子,等上一天成型。这种果冻是不用明胶的。

蕾恩小姐留上一小茶杯的“试尝品”。她分给劳拉和齐娜一勺来品尝。劳拉未经世事的味蕾尝不出这和红色的枣子软糖有什么区别。但齐娜说这果冻味道极其美味浓郁,都能“让死人复活”。

这年头为了几勺果冻大费周折的人不多了。劳拉的婶婶喜欢这样做精致的食物。如果经费允许,劳拉的妈妈也喜欢这样。花上一周时间做出一小块果冻有点好笑。这时间和经历完全可以用来做很多家务。那时候烹调被当做一种艺术,要是结果完美,不会有人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也许是维多利亚时期妇女的愚昧吧,他们柔弱、依赖、无足轻重。

还有个劳拉仅在烛镇见过的烹调方法叫“趁热打铁”。薄薄的熏肉和火腿被摊在一块大铁盘上,放在铁砧上。铁匠把烧得滚热的铁器举到盘子上方,肉片变得卷脆。煮蛋和荷包蛋配着肉片吃最好不过了。

烛镇的洗澡日是按照旧的乡村传统,浴室由旧酿酒间改造而成。蕾恩小姐记得啤酒自酿的情形。渐渐地,酿酒的传统退出历史,只有些老人还自酿啤酒供自己和劳工喝。到劳拉的时候,大家都从酒商那买九加仑装的酒桶。在烛镇邮局,劳拉一年发出六七个价值四先令的家庭酿酒许可证。一个妇女有卖酒执照,卖自家的酒。这类出售酒的执照比普通家庭酿酒执照更贵,需要地方行政官办理。她的花园里有棵大紫杉树,顾客们坐在绿荫下小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