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劳拉眼里的世界

偶尔,上课时候会有激动的事情发生。一个德国乐队一年来一次雀起乡,孩子们在操场排好队听表演。女老师谢普德小姐给乐队整整一先令,笑着让孩子们为乐队鼓掌。乐队表演得特别卖力。演出结束表演“天佑女王”之前,领队问谢普德小姐有没有想听的。她一般会选“甜蜜的家”,有一年选了流行的赞美诗《天色渐暗》。音乐家们抱歉地摇着头说没听过这首歌,他们的名誉顿时一落千丈。

有一次盛大的葬礼队伍经过门前,女老师说孩子们能出去看热闹。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这样规模的葬礼了。后来这样的葬礼不时兴了。

金盏花开遍了路边,一辆巨大的黑色灵车慢吞吞地在路上移动。车由四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脸严肃的驾车人戴着高帽。灵柩上盖着黑色的丝绒,四周垂着一束束黑色的鸵鸟毛。随后跟着一辆又一辆奔丧的马车,保持着间距,每辆车都是黑马拉着。

葬礼的队伍缓缓地在瞠目结舌的孩子面前经过。在劳拉眼里这一切都不真实。黑色灵车像是艳丽的春天投下的巨大阴影,强烈的对比像在梦里一般。这奢华的送葬队伍不如乡间寒酸的马车送葬感人。

劳拉被这排场深深地震撼,脱口而出这是个伯爵的葬礼。周围住着位年老的贵族,可能这就是他的葬礼。好在谢普德小姐听到这些话,纠正说这是一个曾经住在当地的农场主的葬礼,他们家在教堂后院有块墓地。要是现在,去世的人一定会被自家的马车运走,后面跟着些亲戚的送葬车。

普选的那天,孩子们在学校听到有人喊着:“麦克莱恩!选麦克莱恩!他为了选民的自由!他是为农场工人说话的!”孩子们希望自己的教室而不是邻村的学校被选成投票站。孩子们有点不安,因为他们的父亲都为自由党投票,而女老师带着亮蓝色的玫瑰胸章,这是代表保守党的颜色。孩子们在学校不允许穿代表自由派的深红色,不过他们的口袋里别上块红布,还有几个胆大的女孩头上扎着红蝴蝶结。女老师可以看到窗外的动静,拉上百叶窗。有一次她说:“现在两个令人尊敬的人在投票,他们是为了法律和秩序。真可惜教区里不是所有人都像普莱斯先生和西克曼先生那样支持保守党。”讲台下的一张张脸变得通红,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孩子们想起了支持自由党的父亲。下午三点的时候孩子们对老师的愤恨一扫而光,因为她说:“我想现在就放学吧。你们最好早点回家,今天是选举日。” 她又加了一句:“真可惜有不少人要喝醉了。”

让劳拉印象最深刻的是主教亲临教堂庭院的扩建,他拖着宽大的袖子,挂着一个十字架,手里握着本书,身后跟着当地牧师。学生们穿着最好的衣服站在一边。有人说:“不用去上课真好。”对劳拉而言,这仪式只不过是个美好的前奏。

劳拉在其他孩子散去后还在教堂边游荡。谢普德小姐没有被邀请去教区长的茶会,于是她带着劳拉参观了教堂,说了有关历史和建筑的故事。最后她请劳拉回家喝茶。

谢普德小姐住在学校边上一座两间房子的小屋里。学校负责把屋子装修好,并在招聘广告上写“非常舒适”。其实第一眼看上去非常简陋。楼下的房间有餐桌、四把椅子、一张白色大理石台面的茶几和一张柳条椅。瓷砖的地面上铺了棕色的地毯。

谢普德小姐“艺术”地装饰了房间。一块绿色的哔叽布覆盖了桌面,椅子上铺了针勾的花边,柳条椅配上了靠垫和椅罩。墙上挂满了画、照片、日本扇、信插和针插,一切能彰显主人技艺的东西都在墙上。有个孩子曾说“墙上连根针都插不上”。

“亲爱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把家弄得漂亮舒适啊?”谢普德小姐问劳拉。劳拉衷心地同意,似乎这代表了高度的优雅和品味。

这是劳拉第一次被大人邀请喝茶。桌上摆着饼干和果酱,果酱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吃完茶点,谢普德小姐弹奏了支曲子,向劳拉展示照片和书籍。最后陪劳拉走了一段回家的路。告别的时候老师说:“劳拉,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这让劳拉激动不已。

那时候劳拉十一二岁,是谢普德小姐眼里的“大姑娘”,不再是被大孩子欺负的对象。慢慢地学校的孩子王毕业了,孩子们不再那么好斗凶狠。文明开化终于驯服了这些小野人们。

埃德蒙一上学,劳拉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埃德蒙在学校受欢迎,还会打架。他不像其他男孩那样不愿意和自己的姐姐玩。

姐弟俩上学的时候喜欢走一条小道,溪流经过,树丛里的鸽子咕咕叫。他们在溪边蹦来跳去。路边有两块并排的墓碑,上面刻着“纪念卢夫斯”和“纪念贝丝”。他们都知道这是从前庄园主人最喜欢的两条猎犬的名字。但是他们喜欢把它们想象成恋人的名字,两人曾经相会在这片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