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活剪影(第4/5页)

其实在不久之前有过一场战争,他们的父亲这么提起。他自己就出生在阿尔马河战役那天。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和俄国打仗,那些心肠硬又残酷的人们,本来以为自己是对的,但最后发现他们犯了个错误——他们不能奴役自由的人民。

有一个老人每隔几个月就会过来吹着口哨一路乞讨。他被称为“独眼木腿”,因为他在塞瓦斯托波尔战役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截腿。他的裤腿被剪短直至膝盖,下半截腿被义肢支撑着,尽管它没办法连接得很密切,只是一截纯木头的像腿一样的东西,底部略尖,端部有个金属箍。“点线结合”,他们这么称呼他的步伐。

劳拉有一次听到“独眼木腿”告诉一个邻居他是如何失去他身体的一部分的。在一次炮弹轰击之后,他在战场上昏迷了二十四小时。然后外科医生来了,毫不费力地锯断了炸碎的部分。“我只能大声叫喊,”他说,“特别是当他把残肢放进一桶滚烫的焦油里时。那是在那个护士来之前。”

在护士来之前。劳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在一本书里有一张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图,她的母亲也给她读过“提灯女神”的故事,她的影子被无数受伤的人亲吻。

但是这些关于克里米亚战争的传言并没有使孩子们感到它们和自己的生活有任何联系,当后来,他们读老师的故事书,看到书里的好孩子们帮助他们的母亲为在俄国的士兵编织和卷绷带时,这些事情似乎仍然是虚构的,就像别的童话故事一样。

这个小村子的士兵也不被看做是真正的凶险战场上的战士,人们把入伍看作在婚姻里和扒犁安定下来之前探索世界的一种方式。他们的来信常常被人在屋子门前向聚集的人群大声地读,根据那些信件所说的,他们唯一要面对的敌人似乎是沙尘暴、蚊子、中暑或疟疾。

孩子们的叔叔埃德蒙的情况完全不同,因为他是在加拿大新斯科舍,一个鼻子会被冻僵的地方。但是他,是为皇家工程师队伍工作,就像他父亲那边家庭的士兵们一样,他们不是以这个为业的吗?他们的家庭在这一点上有些势利。在那些生活比较简单的日子里,只要父母把孩子送去学一门技艺,就被看做是建立了将来生活的基础。“手里掌握一门手艺,就不愁吃穿了,”人们会这么说一个有前途的男孩。他们还没有听说过,也不理解什么叫“经济萧条”或者“失业”。所以一直说是“皇家工程师”,即便是对于他们的母亲来说。她自己的家庭效力于野战炮兵,当然也是皇家,虽然她并不是很坚持这点。

工程师和炮兵都有点看不起县里的小军团,小军团相应的看不起民兵。当然民兵也有他们的评价标准,说不定他们看不起留在家里的没有进取心的“没有胆量去当兵”的男青年。那些胆怯的冒险加入民兵的人很少在那里待很久。他们几乎总是在第一季的训练结束之前,写信给父母说他们发现从军是这么美好的一种生活,所以他们决定转到常备军中。然后他们在海外——印度或埃及消失前,他们会休假回家,穿着红色束腰外衣戴着药盒帽在村子里闲逛,转动着他们的手杖,抚摸着自己新长出的胡子。

而对于那些留在家里的人,生活没有什么太多值得兴奋的地方。圣诞节、收获节和乡村宴会是唯一不多的节日。没有电影院,没有无线电,没有短途旅行或者长途公共汽车,没有在村子礼堂里的舞会。一些少年和青年们会在夏天打板球。一个年轻人被认为是很好的投球手,他有时会组一个队和邻村比赛。这引发了在他家门口的一段有趣的对话。一个女士从她的马车上下来问他,或者不妨说是命令他组织一个队伍和“年轻的绅士们”——指的是她的儿子们和他们的一些朋友,在学校的假日一起打球。自然,弗兰克想知道他的对手的强弱。“你想让我组织一个好一点的队伍,是吗,太太?”他恭敬地问道。

“是的,”女士说,“年轻的人们会想要一场精彩的比赛。但是不要组织太强的队伍,他们不想被打败。”

“这就是她所谓的板球,”弗兰克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咧开嘴笑了。

这个乡村的场景在时间上距离我们只有五十年的时间,但是在礼仪、风俗习惯和生活条件上,距离我们大概有几个世纪。除了茅草屋顶逐渐被石板瓦替代,火炉也渐渐让位于内置的壁炉,这些村舍已经为几代的穷人提供了这些。与正流行的工厂化速成品相比,这些人仍旧吃着老式的乡村食物,并且偏爱它,至少到目前为止。年纪较长的人仍然穿着长罩衫,并且宣称一个做工精良的工作服将比年轻人正热衷于购买的机器制造出的西装要耐穿二十倍。这些精心缝制的绣轭和雪白的家庭洗涤衣服,比那些粗糙的、不合身的、千篇一律的衣服要有美感和有艺术气息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