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男人在田间(第2/5页)

那时的雀起乡村民,思想像是从重型的模子里倒出来的,一点也不转弯。偶尔还会来点冷幽默:曾有一个人见到埃德蒙在哭泣,因为他的喜鹊被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就没飞回去。他说:“小伙子,别难过。你去和多嘴的安德鲁太太聊聊天。然后你就能听到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了。”

村民们最大的美德是坚忍,不在痛苦或困难前退缩。男人会说:“快要下暴雨了,田里的燕麦必须在晚上收进谷仓。大家加把劲,午夜前把最后一担燕麦收回去,直到最后人都累得没力气走回家了。但我们都尽了力,我们干得漂亮!”或者“一头牛低着头向我冲来。我没退缩。我扯下块铁条,向它打去”。

女人会说:“我连续六晚照顾我年迈的母亲,都是和衣而睡。但我一直在坚持,母亲也在坚持,最后她挺了过来。”

一个年轻的妻子生产后会和接生婆说:“我刚才没退缩吧?嗯,我坚持下来了。”

村子一直延伸出教区广阔的农场,是由以前好几个小农场合并的,现在归住在都铎农舍的年老的农场主。农场边的草地上养了马和牛。奶牛给农场主一家和周围的邻居提供了黄油和牛奶。有几块田被改成了草料场,用来喂牛。其他的田用来种玉米和小麦。

农舍边围着马厩、谷仓和装满肥料和农具的工棚。高大的谷仓足够把成垛的干草拖进去。堆料场上码着一垛垛整齐的干草,室内的挤奶场地方小工具却一应俱全。

大片的农场解决了村民们的就业问题。男孩们一从学校毕业就开始在农场上工作,退役的军人或者结婚成家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工作。用村里人的话说,多只手总归帮得上忙。村里的劳动力很便宜,所以总是地尽其耕。

平日里农场的景象总是热火朝天,马车夫在农场工人干活前一个小时喂好马。男人们分成几队开始耕种。

如果干活的时候下雨,农夫们就披上麻袋。天冷得结霜,他们对着手哈气,把胳膊抱在胸前取暖。如果饿了,就摘下萝卜充饥,或者啃几口给牛吃的油饼。有些淘气的年轻人还会尝尝油脂做的蜡烛。除此之外,母亲们担心儿子会饿,还总是准备半个冷煎饼或者昨天剩的杂烩给儿子当点心。

喊过号子之后,大伙们开始干活。男孩们坐在马车上,男人们走在车旁点上烟斗。在噼啪的马鞭声、嗒嗒的马蹄声和叮当的马具声的伴奏下,大队人马趟过泥泞的田间。

这里的每块田都有自己的名字,凭这些名字多少能猜出这块地的历史。“护城河”、“鱼塘”、“鸽舍”、“狗舍”和“兔场”是在农场被合并前起的名字。“雀山”、“布谷鸟丛”、“柳树”和“池塘”的名字源于地貌。“吉伯德”和“布莱克威尔”是为了纪念以前的主人。新开辟的田地根据面积被叫做“百亩”和“六十亩”。偶尔有一两个老人坚持要叫这两块地“石楠地”和“赛马场”。

农田的名字对庄稼人来说不过是个符号,真正重要的是土地是否肥沃松软、地势是否平坦。如果田地正对着风口无遮无拦,大雨倾盆的时候就会把男人们浇得湿透。如果土地坚硬如铁,男人们费了全身的力气也耕不开。

一般一块田有三四架犁,每架犁由三头马牵着,一个男孩指挥方向,几个男人跟在旁边。犁头在田间画出深色的线条。直到夕阳西下,田野呈现出深沉的天鹅绒般的紫色。

伴着男人们干活的号子 “加把劲啊!呦嗬!呦嗬!”羊群会在羊圈里咩咩叫,几只白嘴乌鸦则紧跟在犁边,捡食被翻到地面的虫子。鸟雀儿轻盈地在田间舞蹈,期待着分一杯羹。

男人们用马拉的磙子粉碎土块,留下一块块混着野草的土堆。那股草气和土味足够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就这样,播种、耕耘、收获的轮回生生不息。

直到后来,工业时代来临,机器收割开始走上舞台。从此每年秋天都能看见收割机的身影,巨大的引擎驶过田野。一到收割的季节,一辆辆收割机在好几个农场奔忙,驾驶员就住在一个叫“盒子”的大篷车里。九十年代的时候,劳拉的弟弟们打算学习使用农用机器,以便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村里人对这样漂泊的生活方式大为惊骇。在他们眼里,操作农用机器的司机和扫地工、补锅匠一样卑微,把脸和衣服弄得脏兮兮很不体面。就像他们觉得城里的职员和推销员虽然衣着整洁,却只是 “卖货郎”。他们眼中体面的人是农场主、酒馆老板、农场工人、屠夫、面包师、磨坊主和杂货店老板。

多数农用机械是马带动的,有些田里还是得靠人力播种。男人在脖子上挂上一个盛满种子的篮子,两手播撒。尽管农用收割机越来越普遍,但是男人们还是喜欢用镰刀收割,女人在边上捆扎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