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穷人的小屋(第3/6页)

白墙上有时用黄粉笔写着健康卫生的标语,有些还押韵。有些用声音替代了关键词语。有一个简单明了的口号是:“吃得好,工作好,睡得好,XXX一天一次。”

劳拉家厕所的墙上贴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画。每次粉刷墙的时候,就会换新的图片,比如“亚历山大港炮轰事件”的图片上黑烟一片,“铁路桥惨案”的图片上一列车厢挂在海边的铁轨上。那时候还没有新闻照片,手绘的图片给了艺术家极大的创作空间。后来墙上最显眼的地方换上了两排政治领袖的肖像,格莱斯顿先生 面色凝重,两眼炯炯有神。

家里养的猪是全家人的骄傲。妈妈每天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给猪准备食物,在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不断搅拌。孩子们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采摘苦菜、蒲公英、长草之类。在潮湿的傍晚时分,他们就游荡在篱笆边捡蜗牛用来给猪加餐。猪们痛快地享受这些美食,大声地咀嚼,心满意足地发出哼哼声。

有时,家里的钱不够维持一个星期的食物。家长们就会和面包师傅和面粉厂主商量好,用猪肉来还之前的赊账。最终一半的猪肉都会被用来还账。所以经常听见农妇说,咱要杀一半猪了。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以为剩下的一半猪还会在猪圈里跑呢。

一户人家一年宰一到两头猪,这样就可以有足够的熏肉用来过冬了。新鲜猪肉是稀罕物,偶尔周日的集市里有卖。价格倒是公道,买六便士的猪肉就可以做肉布丁了;要是赶上周六晚上大减价的时候买到的一小块猪肘,大人就会把肘子穿在草叉上,再抹上一小块猪油来烤了吃,让猪肉在火上翻滚时嗞嗞作响。

但是,最经典的做法叫“包肉”:把猪肉包上板油 炸成脆皮后慢慢炖,这样鲜美的汤汁就会被油包裹住。

所以村里的女人们说得一点不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弄点新鲜猪肉,我的手艺一定没得说。”

等到猪被催肥了,宰猪的日子就开始了,宰猪可讲究了:按照村里的说法,宰猪的时日要选在上弦月。要是选了月缺的日子,做出的熏肉会在烹调的时候缩水。肉当然要饱满的才可口。选好日子就要安排杀猪人来了。杀猪人白天的工作是盖茅草屋,天黑之后的工作就是杀猪了。夜晚降临,灯笼亮起,稻草被点燃用来烧掉宰好的猪身上的硬毛。

杀猪是件费劲又血腥的活。猪会被吊起来放血以保证肉质的鲜美。要是杀猪人失手了,猪还会挣扎着跑掉。宰猪的那天,全村男女老少仿佛都变成了冷血动物,大家围成圈,看杀猪的热闹。

宰完猪之后,杀猪人把死猪放在火上微烤,然后揭下猪脚上被戏称为“鞋子”的猪蹄子。屠夫再把“鞋子”丢到孩子中间,引来一阵争抢。有幸抢到的孩子们不顾猪圈的污秽和被烤焦的部分,抓起猪脚就啃。

这一番混合着泥和血、光和影的情形,和非洲丛林的蛮荒凶残有得一比。睡在屋里的孩子偷偷爬起,把脸贴在窗上张望。“瞧呀,这是地狱,那些就是恶鬼。”村里最胆小的男孩埃德蒙指着正在等待美食的人群小声嘀咕着。更加担心的小姑娘劳拉觉得这景象让人恶心,于是爬回了床上为可怜的猪哭泣。

但孩子们看不到的是:数月的艰苦劳作和耐心坚持终于在宰猪的时候画上完美的句号。这是大人们欢庆的时刻,伴着无限量的啤酒和在锅里嗞嗞作响的第一盘猪肉。

第二天,猪被分割好,猪肘和猪肉被送到那些关系要好的邻居家里。小盘的油渣和猪下水也被当做人情送出去。这是村子里宰猪的惯例,每家人都不会忘记这个充满人情味的规矩。

宰完猪的日子,是主妇们最忙碌的时候。她们用盐水腌好火腿和熏肉,然后挂在靠近壁炉的墙上风干。猪油被晾干,肉布丁被做好,猪肠被依着老法子在水下连续冲洗三天。这时忙得不可开交的主妇们,心情却很舒畅。特别是哪家的猪要肥到猪油多得送人时,负责养猪的主妇也会因此自豪不已。

杀完猪后的第一个周日是“猪宴”,这时候就是一家老小欢聚一堂进晚餐的美好时刻。

因为房子的面积问题,有些村民家里并没有像样的地方能够安置烤炉,村里人就会向邻居借用厨房。在田埂上的老房子里,住着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家有个特别大的烤炉,大到像是带铁门的橱柜,用砖一直砌到墙里。

在大烤炉里,把成捆的木柴点起,直到烧得滚热才把炉门打开。然后炉灰被扫出,烤盘里装上猪肘、土豆、布丁、猪肉饼,有时还有一两块蛋糕,一并丢入炉中,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厨房准备其他菜了。

主妇回到家里,炒上三四盆蔬菜,再配上早就烧好的肉布丁。等大烤炉的肉出锅,就可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