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穷人的小屋(第4/6页)

除了作为正餐的烤肉外,肉布丁是村民们的最爱。烧好的肉布丁不用配菜,蘸点佐料,就是一大美味。虽然借用了“布丁”的名字,肉布丁实际上和水果、提子或者果酱做馅的甜布丁没有什么关系。这可是纯肉馅的布丁,只要吃上一口,平时的那些甜布丁是什么味道,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惜这样奢侈的大餐一年只有一次,至多一年两次。更多的时候,村民们都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大多数人家里只用十先令就得过上一周。

当然,实际上这并没有那么艰难,一方面当时的食物比现在便宜得多。另一方面,熏肉蔬菜土豆之类的都是自家产的,也不至于挨饿。

所以,村里的人们都会以自家的花园和菜地为傲,经常比着谁家的蔬果最早成熟或是品相最好。圆滚滚的青豌豆,半便士大小的蚕豆,能给小孩子当靠椅的大菜花,还有豆角、卷心菜和甘蓝菜都被丢到杂烩锅里配着熏肉一起炖。

现在看来这些可都是绿色食品,自家种的现摘现吃。生菜、小萝卜和小洋葱长着梨形的头和细草般的叶子。只要配上几片面包和自制的猪油,用迷迭香调味,用村民的话说这些菜吃着特别清爽。

但家里毕竟有这么多长身体的孩子,买面包是项大开支。做布丁和蛋糕的面粉,能不再花钱当然是最好了。田里收割过后,妇女儿童蜂拥到田埂里捡遗漏的麦穗,回家做成面粉。这就是捡穗了。

捡穗是个辛苦活,人要反复来回地在田埂上奔忙,弓着腰,双眼直盯着地面,一手伸出捡穗,一手还要提着装穗的麻袋。这是项苦差事,要从天蒙蒙亮忙活到太阳下山,期间只有两次短短的休息时间。麦粒积少成多,一个农妇带着四五个壮实肯干的孩子,每晚都能扛着一大袋麦子回家。

伴着八月浅蓝色的天空,田埂上绿油油的苜蓿,篱笆上色彩绚烂的蔷薇果和山楂,以及驻足歇息的鸟儿们。这比读书有意思多了,所以孩子们很乐于做这事。

等到休息的时候,孩子们就沿着篱笆游荡,顺手摘下沙果和刺李,搜索蘑菇的踪迹。母亲们则斜倚着给婴儿喂奶,喝着冷茶,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或者打个盹。

两三周后便接近拾穗的尾声了:把谷粒一颗颗地剥好,然后送到磨坊主那磨成面粉。赶上收成好的年景,磨出面粉进家的时候,足够让一大家子激动一阵了:一大筐,两大筐,那些干活卖力的家里,甚至有更多筐。用白色麻袋装满的面粉会被摆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展出好一段时间,经常有客人被请进屋参观,村民们喜欢他们的劳动成果被旁人仰慕,好像艺术家喜欢展出自己的画作,作曲家喜欢听自己的曲子被演奏一般。——“这不比啥画都好看多了吗?”男人们总说,女人们也觉得这话对极了。

门板上晾着的熏肉、花园里的蔬菜、还有麻袋里的面粉是一天一次大杂烩的三样主菜。有大杂烩的这顿饭,在村里被叫做“茶点”,其实就是当做晚饭。因为男人和孩子们只有晚上才能从田里和学校回来,大家没法中午回来吃“茶点”。

每天下午四点的时候,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火上搁着大铁锅或者三角锅,从烟囱上一直垂挂下来。所有食物都在一个容器里烹调:熏肉在每份食物里只加一点调味;卷心菜和其他绿色蔬菜包在一个网兜里,土豆在另一个网兜里,杂炖则裹在一块布里。在没有煤气和电子厨具的年代,这种原始的烹调方法听起来混乱不已。但要是火候和顺序掌握得当,这方法很管用,每份食物都完好无损,这样一顿让人食欲大开的饭就做好了。蔬菜碎末和土豆皮就是猪的美食了。

男人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就能看见餐刀和镶着牛角柄的餐叉整齐地摆在桌上,桌面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干净桌布。黄色的大瓷盘盛着烧好的蔬菜,熏肉切成了丁,分发到每个人的餐盘里,最大块会留给辛苦了一天的男主人。

全家坐下后就开始享用一天的主餐。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大桌子上有位子坐的,一些小孩子就坐在小板凳上,把椅子当餐桌,或者他们坐在门口,把盘子放在腿上。

餐桌礼仪是少不了的。孩子们分到什么吃什么,不准挑挑拣拣,吃饭的时候要安安静静,只允许说“请”和“谢谢”。只有爸爸妈妈偶尔会说说话,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满意地专注于食物。爸爸会用餐刀把豌豆塞进嘴里。妈妈会从茶碟里喝茶。有些孩子会舔盘子。这也无伤大雅,想想谁能用叉子吃豌豆,谁能在烹饪的高温和忙乱后还有耐心等茶凉下来,谁能优雅地舔干净盘里的食物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激呢?

祈祷是每天饭后的必修课,享受完一天的美食,理应记得感恩:“感谢上帝赐我这么丰盛的晚餐。感谢父亲母亲。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