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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按照牧师的建议,她口授了一封信。萨拉写得一手好字,拼写也无可挑剔。她又安排了一项更巧妙的测验。她把自己的《圣经》交给萨拉,要她念。波尔坦尼太太在选择章节的时候颇费一番心思,在《诗篇》第119篇(“行为完全、遵行耶和华律法的,这人便为有福”)和第140篇(“耶和华啊,求你拯救我脱离凶恶的人”)之间拿不定主意,甚感为难。最后她选择了前者。她不仅听朗读者的嗓音,而且还注意听她是否有感情不够投入这一重大失误的任何迹象。

萨拉的声音坚定、颇为深沉。她略带乡下土音,但当时的风气并不像后来那样,把纯正高雅的口音列为进入上流社会的重要条件。有些上院议员,甚至是公爵,讲话时都还保留着他们各自的乡音,并没有人因此而贬低他们。费尔利太太读《圣经》缺乏灵感,结结巴巴,萨拉的朗读与她形成鲜明对照,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萨拉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波尔坦尼太太深感满意。那声音简直令她着迷。读到“但愿我行事坚定,得以遵守你的律例”时,萨拉声情并茂,风度不凡,同样令她着迷。

最后,波尔坦尼太太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

“福赛思先生告诉我,你对那个外国人还有感情。”

“我不想谈及此事,太太。”

如果有哪位女仆胆敢在波尔坦尼太太面前说这样的话,接下去便该念“末日经”了。然而,萨拉说了,如此公开,毫无畏惧,但又不乏恭敬。波尔坦尼太太破天荒头一次让一个骂人的好机会悄悄溜掉。

“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法文书带进屋来。”

“我一本也没有,英文书也没有,太太。”

我得补充一句,她没有一本法文书,是因为全都卖了,并非因为她是语出惊人的麦克卢汉的先驱。

“《圣经》应该有一本吧。”

姑娘摇头。牧师连忙插话。“这事我来处理,亲爱的波尔坦尼太太。”

“听说你做礼拜倒是始终如一的。”

“是的,太太。”

“那就这样继续坚持下去吧。在一切患难中,神都安慰我们。”

“我将努力遵循你的教诲,太太。”

波尔坦尼太太终于把最困难的问题提出来了,其实牧师事先曾要求她不要提这个问题。

“要是这个……人回来了,怎么办?”

但是,萨拉再次做出了可能的最佳反应:一言不发,只是俯首,摇头。波尔坦尼太太心情越来越好,也就把她的反应看作是无言的悔恨的表示。

于是,她的善行正式开始了。

当然,她并没有想到要问萨拉,她拒绝了那么多比波尔坦尼太太和蔼的基督徒的聘请,为什么又愿意到她家来帮佣。理由很简单,有两条:一条是马尔巴勒宅邸居高临下,莱姆湾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另一条就更简单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七个便士了。

①特赖奇克(1834-1896),德国历史学家、政论家。

②参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 10 章第 30-37 节:有一个人从耶路撒冷去耶利哥,落在强盗手中,被剥去衣裳,还被打个半死。一个好心的撒玛利亚人路过,替他包扎伤口,还拿出钱来接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