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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提前打招呼,塔尔博特太太就这样让她走了吗?”

牧师巧妙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我同意——这样做很荒唐,她本该更懂规矩的。倘若伍德拉夫小姐受雇于一个更聪明的人,无疑是不会发生后来那种可悲的事情的。”他停顿了一下,好让波尔坦尼太太有时间领会出他的话中隐含着对她的恭维。“长话短说。伍德拉夫小姐到了威茅斯,就和那法国人厮混在一起。她的行为的确应该受到严厉谴责,但是我听说她当时是和一个表姐妹一起住的。”

“依我看,这不能成为原谅她的理由。”

“确实不能。但是你应该记住,她不是大家闺秀。下层阶级不像我们那么注意自己的行为。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法国人还对她山盟海誓说要娶她。伍德拉夫小姐去威茅斯,还以为真要结婚了。”

“难道他不是天主教徒吗?”

波尔坦尼太太自认为是屹立在波涛汹涌的天主教海洋中一座纯净的帕特莫斯岛。

“从他的行为看,他完全不信仰基督教。他无疑对她说过,他虽身居那个被引入歧途的国度,但是他却和我们信奉同一种宗教。过了几天,他回法国去了。他对伍德拉夫小姐许诺,他回家去看一看,并搞到一条新船之后,马上就回到莱姆镇这里来跟她结婚,然后带她一起走。同时,他还骗她,说他回到法国就会被提升为上尉。从那时候起,她一直在等待着。显而易见,那人是个毫无良心的骗子。毫无疑问,他在威茅斯的时候,曾企图非礼这个可怜的女人。但是,她坚守基督教的道德准则,于是他的图谋未能得逞,只好乘船溜走。”

“此后她的情况又如何呢?塔尔博特太太肯定不会再让她回去了吧?”

“太太,塔尔博特太太的确有些古怪。她主动提出让她回去。但是现在我就要讲到故事的悲惨结局了。伍德拉夫小姐并没有疯,一点没有。交给她的任务,她什么都做得很好。但是她患有抑郁症,发作起来挺严重。这无疑与她的悔恨有关。依我看,这与她固执的妄想也有关系,她总是以为中尉是诚实之人,有一天还会回到她身边。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人们常常可以看到她在我们小镇的各个码头上转悠。弗西-哈里斯先生本人也诚恳地努力想让她明白,她这样做不仅不得体,而且是完全无望的。如果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太太,她就是有点疯狂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牧师只能听命于异教之神——机遇之神了。他能感觉到波尔坦尼太太正在算计着什么。她自视甚高,对于要让这样一个女人进入马尔巴勒宅邸这样的事,她是应该表现出震惊和担忧的。但是她也可以把责任推给上帝。

“她有亲属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么她是怎样维持生活的呢,自从……”

“很可怜的。据我了解,她一直在做点针线活。我想这活大概是特兰特太太雇她做的。但是她主要还是靠以前积蓄下来的钱维持生活。”

“看来她生活还挺节俭的。”

牧师又低声细气地说开了。

“如果你接纳她,太太,她可就真的得救了。”他打出了自己的王牌。“也许——虽然你的良心不该由我来论断——将来她可能会反过来去拯救别人。”

一个灿烂非常的超凡形象,突然在波尔坦尼太太的脑海里闪现。那是关于科顿太太的,那位神圣的太太终于被取代了。她皱起眉头,凝视着她那些堆得老高的地毯。

“我想请弗西-哈里斯先生过来谈谈。”

一星期之后,查茅斯的牧师哈里斯在莱姆镇牧师的陪同下来了。他一边抿尝马德拉白葡萄酒,一边侃侃而谈,但是他听从教区同事的劝告,略去了一些情节。塔尔博特太太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推荐信,可是它起的反作用比正作用还大,因为信中没有对这位女教师的行为进行充分的谴责,有些欠妥。其中有一句话特别使波尔坦尼太太感到愤怒。“瓦盖讷先生颇具魅力,塔尔博特上尉希望我提醒你,水兵生涯并非最佳道德课堂。”信中说,萨拉小姐是一位“既熟练、责任心又强的教师”,“我的孩子们非常想念她”,她对这些话也不感兴趣。但是,塔尔博特太太故意放宽道德准则,愚蠢地夸张了自己对女仆的感情,最终对萨拉为波尔坦尼太太所接受还是起了促进作用,因为信中这些话构成了一种对波尔坦尼太太的挑战。

萨拉在牧师的陪同下来接受面试。她沮丧不堪、处境狼狈的样子,一开始就使波尔坦尼太太暗暗对她有了好感。其实,从外表看,说她“三十岁或者更大”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她的实际年龄更接近二十五岁。但是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悔憾表情,说明她是个罪人,波尔坦尼太太恰恰喜欢这种人,如果看不出明显属于这类人,她是不会搭理的。她寡言少语,波尔坦尼太太自己把它理解为无言的感激。老太太还记得,她辞退过许多仆人,最令她深恶痛绝的是无礼和放肆,在她的经验中,这无异于主人尚未开口仆人抢先发话,预先揣测主人会提出什么要求,这会使她失去一种乐趣:事后诘问仆人们为什么事先没能猜出她会提出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