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纸上的男人(第3/12页)

“哦,L,不要这么夸张。命中注定,你一定会有新的恋情。”

“命中注定?这样的说法很可怕。”

“命中注定,是厄运,是好运。只不过是你看待的角度问题。”

“如果玛格丽特离开你,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她狠狠地还了一句。

“那到时候你一定记得提醒我。”

究竟为何我要跟L上床?当然因为我有欲望想跟她上床。还因为我自认为有资格这样做,既然以前我们做过无数次爱。这就像开车路过你的童年旧居——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想要停车看看现在的住户把原来的沙发摆在了哪里。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跟L无关。我想我只是要给玛格丽特一个离开我的理由。我想知道,如果给了她这个理由,她会利用吗?

她用了,简。她离开了我,这样跟你说吧,她看上去如释重负。

幽会后一个星期,如我所料,L给玛格丽特打了电话。

“我跟你丈夫上床了。”L说。

玛格丽特笑了。“嗯,”她说,“他可是曾经差点儿就成了你的丈夫。我想你以前也跟他上过床。所以说到底,我们要讨论的只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玛格丽特把电话递给我。“找你的。”

我接过电话。“你好,”我说,但是L早就挂了电话,“她不见了。”我指的是她们两个人都不见了。

第二天,我在客厅看到玛格丽特和五个不成一套的行李箱。我想象这一刻已经许久,所以这一幕变得似曾相识。

“你目前打算怎么办?”我问她。

“我自然要做回玛格丽特・汤。”她说。

“L在我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她打断我说:“听起来可真糟糕。”

“跟她上床,是为了报复你。”

她大笑:“显然,这让事情愈发有趣。”

“你怎么会爱上他?他比我老。还比我胖。”

“正是跟你不同,才有意义。”

“他有老婆。他不爱你。”

“我知道。”她耸耸肩,“我天赋异禀,总能爱上不合适的男人。”她递给我一张浸了水的皱巴巴的淡粉色纸张。“我要说的都在这上面了。我一直说我真正想说的话都是落到字面上的。”

我接过纸,一片空白。“上面什么也没有。”

她看着那页纸。“哦,大概是钢笔没墨水了。我没注意到,我是摸着黑写的。你可以对着灯光看,或许能看得到笔迹。”

“要知道,我们可以再找一支笔。”

“再也找不到像这支这样的了。就是那支钢笔,我床垫下的那支。”她解释道。

“你一直留着那支笔?”

“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张纸也是来自我的捧花。你还记得吧?”

“当然。一清二楚。”我说。

“我想实际上这张纸应该来自最上面的那朵花。我把其余的花都扔进碎纸机了。”

“印证了我的观点:纸花未必比鲜花长久。”

“印证了我的观点:以麻线为基础的婚姻就跟以货真价实的珠宝为基础的婚姻一样,会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她打趣说。

“你老是抓着这点不放。”我说。

“没门儿。”

“那天早晨我不是在向你求婚,你明白的。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在不远的将来,可能会考虑向你求婚。”

“真浪漫。”她说,“我们应该用便利贴发布我们的订婚通告。”

“玛格丽特・汤的父母亲可能会高兴,也可能不高兴,如果宣布她将订婚时用——”

“你过来。”她说。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主动提出。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但至少我尽力了。

“等我安顿下来,我会告诉你地址的。”她答应我说。她撒谎了,简;我跟你说,她撒谎了。

接着我们做了一场爱,后来她就走了。

她离开几个月后,我突然想到,假如她们没有全都合体为一个玛格丽特的话,那么至少还能留下一个陪我。到那时,我会跟其中的任何一个和谐相处。就算是玛琪也行啊。

6

现如今,你知道我将命不久矣。等你读到这些时,我已经死了。不知为何,人们似乎很乐意打探别人的死因。我认为,这并没什么意义——一个人命不久矣,他就是命不久矣;一个人死了,那他就是死了。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