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四章(第2/4页)

我要如何才能知道谁是你的真爱?

哦,看他嵌贝壳的帽子、拐杖,还有脚上的草鞋![322]

一位不容置疑的朝圣者让他不可抵挡地想起了这几句话!那自然是西尔维娅那个婊子。她的眼睛湿了!……那么,她心里肯定正经受着什么精神危机。活该!

可能对瓦伦汀和克里斯来说是件好事。谁又能真的知道……哦,但是还真能知道。听听看,那个婊子说教开了。你们听过类似的话吗,先生们?她让人把格罗比的大树挖倒了……但是,上帝为证,她不会挖出另外一个女人腹中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开始出汗了……好吧,如果西尔维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的,马克的,职责也就不再了。他不用继续和她作对了;她会在他们家这艘大船的背后落进海里,从此消失在视线中。可是,该死,她一定是很痛苦才被逼到了这步田地……可怜的婊子!可怜的婊子!都是骑马的错……她跑开了,用手绢捂着眼睛。

他觉得满意又不耐烦。他想要回到某个地方去。但是还有需要做的事情,需要想清楚的事情……如果上帝开始减弱吹到这些已经剥了皮的羊身上的风[323]……那么……他想不起来他要想的是什么了。这真是——不,不是让人恼怒的。麻木!他觉得自己要对他们的幸福负责。他想要他们磕磕绊绊地走下去,把自己打磨得圆滑,走上许多漫长而平淡无奇的年月……他想要玛丽·莱奥尼守在瓦伦汀身边直到她生完孩子,然后住到格罗比的孀居房里。她是提金斯夫人。她知道她是提金斯夫人,而且她会喜欢的。再说了,她也会是那个什么夫人的肉中刺……他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他希望克里斯托弗能丢开他的犹太合伙人从而多捞几个钱。提金斯家人的毛病就是他们喜欢马屁精……他自己就是因为和那个叫拉格尔斯的家伙一起住,才毁掉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因为他忍受不了和一个平等的人住一起,而拉格尔斯是半犹太半苏格兰血统。克里斯托弗的马屁精先是麦克马斯特,一个苏格兰人,然后又是这个美国犹太人。除此之外,他,马克,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毫无疑问,克里斯托弗的选择是明智的。他已经站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在那里,他可能——只要再多点钱——预见自己慢慢跑到时间的尽头,留下后代来毫不炫耀地延续着这个国家。

啊……他突然想起他该记得,几乎是带着痛地记得。他已经接受了马克侄子是马克侄子——重大的让步。那是个好孩子。但是还有那个问题……那个问题!……那个孩子穿的马裤没错……但是如果有乱伦……

在树篱间爬着追兔子是有可能的。父亲是为了帮牧师的忙才去教堂墓园里打兔子的。那是毫无疑问的。他根本就不想要兔子……但是假设他没有一枪打死兔子,而那个小玩意又在山楂树篱的另一边翻滚抽搐?那么,父亲肯定会从树篱间钻过去,而不是绕一大圈,从墓园的门出去再绕回来。好人应该尽快结束他们没有打死的猎物的痛苦。这就是他的动机。至于说钻过山楂树篱之前忘了把枪机合上……许多优秀、勇敢的人都是那么死的。再说,父亲还变得爱走神了!……农夫劳瑟就是那么死的,还有罗伯霍的皮斯,还有考勒克兹的皮斯。都是优秀勇敢的农夫。从树篱下面钻过去而不是绕路,他们的枪机都是大张着!而且都还不是爱走神的人……但是他记得,就在刚才,他记起来父亲变得爱走神了。他会把一张纸放进马甲的一个口袋里,然后过一小会儿就翻遍他全身其他所有的口袋找那张纸;他会把他的眼镜推到额头上,然后满屋到处找眼镜;他会把他的刀叉放进盘子里,边说话边从另旁边拿一副刀叉接着吃东西……马克记得在他们一起吃的最后那顿饭里,他父亲这么做了两次——而同时,他,马克,正在讲述拉格尔斯那个家伙告诉他的克里斯托弗的不当行为。

那么,就不用他,马克,在天堂里朝他父亲走过去,然后说:“你好,先生。我明白你和你最好的朋友的妻子生了个女儿,她现在怀上了你儿子的孩子……”就这样向你父亲的令人生畏的鬼魂介绍你自己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当然,你自己也会是个鬼魂。然而,顶着你的高礼帽,夹着雨伞,挂着赛马的望远镜,不是个太糟糕的鬼!……还能向你父亲说:“我知道你是自杀的!”

不符合这个俱乐部的规矩……我不认为去一个在我之前那么多伟大的人都去了的地方有什么好悲伤的。这是索福克勒斯说的,对吧?[324]所以,凭他的权威,那是个相当不错的俱乐部……

但是他不用为那个不愉快的经历[325]做什么准备!爸爸很明显不是自杀的,他不是会那样做的人。所以,瓦伦汀也不是他的女儿,那也就没有什么乱伦了。说你不在意乱伦什么的说得轻巧。希腊人可是为这事悲剧地大吵大嚷[326]……当你认为没有这么回事的时候,胸口上的大石自然就卸下了。他一直都能坦然面对克里斯托弗——但是他现在能比过去做得更好,更舒服了!看着一个人的眼睛,然后心里想,你睡在乱伦的床铺上,这总是不那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