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6/9页)

床脚的那个男孩喉头正在做出痛苦的动作: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他说:“我明白,伯伯,你讨厌见到我们。就算这样,拒绝和我们说话还是有点过分吧!”

马克稍微想了想这其中必然存在的沟通问题。西尔维娅一直觊觎着这座庄园,一圈一圈又一圈。她和克兰普太太说过好几次话。他觉得向下人透露这种事是种很奇怪的格调——不光透露,还喋喋不休地说起被自己的丈夫厌恶这种事情。如果他的女人离开了他,他只会对此闭上嘴。他肯定不会跑去冲着和她搞在一起的男人的木匠大哭大嚎。不过,人的格调真是说不准。不用说,西尔维娅肯定满心都是自己的痛苦,因而很有可能她没有听见克兰普太太对于他的,马克的,状况说了什么。他几年前和那个婊子见面的一两次里,她就是那样的。她带着对克里斯托弗的满腔怨气冲了进来,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她丝毫不清楚允许她在格罗比住下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很明显,编造出她编造的那些谎言让她的大脑不堪重负了。你不可能编出了那种残酷的性虐待的玩意却一点不影响到自己的大脑。比如说,她不能编造了马克是因为年轻时候的罪孽而病倒的闲话却不会因此受到一点影响。这就是天命对那些经常编造闲话的人的最终惩罚。他们会变得有点傻……那个家伙——他一下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一半苏格兰血统,一半犹太血统,那个告诉他关于克里斯托弗最恶毒的谎言的家伙就已经变得有点傻了[159]。那家伙留了一嘴胡子,还在不合适的场合戴了高礼帽。好吧,事实上,克里斯托弗是个圣人,而老天总会为那些污蔑圣人的人想出最天才的惩罚。

不管怎么样,那个婊子沉浸在她自己编造的故事里如此之深,以至于她从来就没有意识到他,马克,已经不能说话了。当然,性病的后果不是什么想起来会令人快乐的东西,因此,不用说,西尔维娅在替他编造出这种疾病之后没有去想想对应的症状会是什么。不管怎么样,那个男孩不知道——德·布雷·帕佩夫人也不知道——他不会说话了。不会和他们说,也不会和任何人说。他和这个世界没关系了。他观察着世界行动的潮流,倾听着它的渴望,甚至还有它的祈祷,但是他再也不会动一动嘴唇或者手指。这就像死了一样——或者,像上帝一样。

这个男孩很明显是在请求他原谅。他觉得他自己和德·布雷·帕佩夫人就这么闯进来不是很合规矩……

不过,这么做其实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他能看出来,他们俩都很害怕他,马克,就像害怕魔鬼一样。不过,这么做的格调高下可能就值得商榷。尽管如此,这种情况是非常特殊的——就像所有的情况一样。很明显,一个男孩跑到他父亲和父亲的情人同居的房子里格调就不太高,那位妻子的密友也不行。不过,他们俩明显还是一个想把格罗比租出去,一个想把格罗比租下来。如果他,马克,没有同意的话,或者不管怎么样,如果他反对的话,他们哪个都做不到。这是生意,而据说生意可以遮掩住不少格调不高的事情。

而且,事实上,那个男孩正在说的是他的妈妈,当然,她是个挺棒的人,但是他,小马克,觉得她的行为在很多方面都是不够光明的。然而,我们不能要求一个女人——还是个受到了伤害的女人……那个男孩,双眼闪闪发光,脸颊也红得发亮,看起来是在请求马克至少认同他妈妈是个受到了伤害的女人……那么,我们不能要求,一个受到了伤害的女人完全同意……同意年轻的剑桥学生的意见!因为,他赶紧向马克保证,他的伙伴们——首相的儿子、小多布[160]、波特,还有他自己,都一致同意应该允许一个人和他想要的人住在一起。因此,他并没有质疑他父亲的行为,而且就他自己而言,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很高兴地去握他父亲的……伴侣……的手。

他亮闪闪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他说事实上他不是想要质疑任何东西,但是他觉得如果能多一点来自他父亲的影响他自己会更好。他认为他受他妈妈的影响太大了。就算在剑桥他们也注意到了!事实上,这就是解除曾经缔结的婚约这件事情会遇到的真正麻烦。从科学上来说。问题……性吸引力这个问题,尽管科学家们很努力,现在还是非常神秘的。对于这个问题,最好,或者说最稳妥的解释是性吸引力会在性情和体格相反的人之间出现,这是一种自然法则因为自然会修正极端的情况。事实上,没有比他父亲和妈妈之间差别更大的了——一个是如此的优雅、健美,还……哦,迷人。而另一个是如此的……哦,就让我们说他是绝对值得尊敬的,但是……哦,无法无天。因为,这是自然的,你可以违反某些规矩,但依旧还是高贵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