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8/10页)

提金斯,急促地从鼻孔里呼着气,发誓他不会在贝臣那种猪一般的家伙的命令下上前线。那家伙的真名是斯塔夫罗普利德斯,以前叫内森。

他说军队把自己搞得团团转是因为非军方人士一直在干扰他们。他说这样一来,他的士兵绝对不可能通过检阅,就因为非军方人士逼迫他们额外地反复训练。任何一个拥有报纸的傻瓜,不对,任何一个能给报纸写文章的傻瓜,或者任何一个该死的小说家,都可以吓唬政府和陆军部,让他们再挤占掉士兵们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转而花费在果酱瓶或华丽内衣这些专利花招上。现在别人还来问他,他的士兵是否想要了解这场战争发动的原因以及他是否愿意给这些士兵随便讲讲敌国的特点。

上校说:“听着,听着,提金斯!听着,听着!我们都一样在受罪。我们得给士兵讲清楚如何使用新型专利锯末炉。如果你不想接受那个职位,你就很容易让将军把你从名单上画掉。他们说,你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让他转向。”

“他是我的教父。”提金斯认为这样说比较明智,“我从来没有向他开口要过一个职位,但是他作为一名基督教徒,如果不能把我拦在那些希腊—希伯来异教贵族的魔爪外,我也就完蛋了。他甚至都不信正统基督教,上校。”

这时副官说他们连部办公室里的营旗士官摩根想要跟提金斯谈谈。提金斯说,祈求上帝,摩根是要给他些钱!副官说,他所知道的是,摩根发现了有一小笔钱本来应该通过代理人付给提金斯,但是还没有支付。

营旗士官摩根是这个团里最会玩弄数字的魔术师。他个子高得过分,而且瘦,当他的眼睛盯在远处的一栏栏密码时,他的身子似乎总是和桌面平行。因为平时总是不抬头就回答为他服务的那几位军官,他的上级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脸长什么样子。不过,他看起来是一位非常普通、瘦削的士官,当他偶尔出现在队列里的时候,他蜘蛛一样纤细的腿让他显得好像随时要跑开,像一匹赛马那样。他告诉提金斯,根据他收到的指示和提金斯所签署的陆军司令部薪酬协议,他已经查明,部队薪水是一天两个几尼,外加六先令八便士的暖气和电气津贴,主计大臣公署每周将薪水发放到他的,提金斯的,代理人代管的账户里。他建议提金斯给他的代理人写信,如果他们不立刻将公署下发的一百九十四英镑十三先令四便士支付到他自己的账户,他会依据《权利请愿书》对王国提起诉讼。他还强烈建议提金斯在他自己的银行开一张反映以上数目的支票,因为万一代理人没有把钱打进来,他就可以起诉他们并要求损害赔偿金,让他们赔偿几千英镑。这是坏家伙们应得的报应。他们手上一定有大约一百万没有付清或者拖欠军官们的薪酬。他只希望可以在文件上登公告,提醒大家追回代理人未付的钱款。他补充道,他精细地计算了冈特[38]二号彗星的轨迹变化,近日想请教一下提金斯对此的看法。这位营旗士官是位热心的业余天文学家。

就这样,提金斯的早晨过得跌宕起伏……此刻,因为西尔维娅在这座城里,这笔钱对他来说变得至关重要,就仿佛是对他的祷告的回答。不过,就算这是在一个永远、永远、永远不会有哪怕十分钟让人搞得清状况的世界里,当提金斯回到上校的私人办公室,看到考利准尉副官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时候,他也并未感到很愉快。因为副官的神经痛,电话放在了那个房间里。考利对他们三个说,将军在前一天命令他的通信官送一张非常坚决的字条给吉勒姆上校,强调他在设法告知那位有决定权的人士,声称他没有任何意愿和提金斯上尉分开,提金斯在他指挥部里无比宝贵。通信官告诉考利,他和将军都不知道能叫陆军部G14R办公室见鬼去的那位有决定权的人士是谁,但是在纸条送出去之前,他们会调查并处理好这件事……

这样已经很好了。提金斯真的对他现在的工作非常有兴趣,虽然他也非常愿意看管一个师的马匹,甚至一个军的也行,但考虑到现在的天气和他胸部的情况,他还是更愿意等到春天再说。还有霍奇基斯少尉可能会造成的麻烦:作为一位教授,他实际上从来没见过马——或者可能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马了!——这件事也要非常认真地考虑。但是当考利声称那位要求提金斯转职的非军方当权人士是交通部常务次官的时候,整件事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吉勒姆上校说:“是你哥哥,马克。”的确,交通部常务次官是提金斯的哥哥马克,人称不可替代的官员。提金斯一瞬间感到非常惊愕。他认为,他要是强烈地反抗这份工作,会像是当面给可怜的、表情如木头般僵硬的老马克重重的一记耳光,老马克可能花了好大力气才给他弄到这份工作。就算马克永远不会知道,提金斯也不掴他哥哥的脸!另外,他想到他在伦敦的最后一天,瓦伦汀·温诺普曾经求马克给他一个师部军官的职位,因为她对一线运输部的安全性有着过于夸张的认识……他想象得出,如果瓦伦汀听说他——提金斯——千方百计要逃避这份工作,她会多么绝望。他甚至看到她颤抖的下唇和眼中的泪水……但是这可能只是他从某本小说里看来的,因为他从没见过她下唇颤抖的样子。他倒是见过她眼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