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五章(第2/8页)

它所暗示的事实并不能与文森特·麦克马斯特的存在相抵消。在她看来,情人或者同志背叛他几乎是他的一种必需。他好像求之不得似的。另外,她有次对自己说,在有选择、有机会的情况下,怎么会有女人——天知道,机会可够多的——可以选择躺在提金斯那样了不起的男人的臂弯中,却选这么一片阴暗里的、干巴巴的树叶。她是这么看待这两个人的。而这模糊的想法立刻被巩固且满足了,在没多久以后,杜舍门夫人开始把“没教养的”或者“野兽”这些形容词用在提金斯身上——就是那些她曾经用来指代她所推断出的孩子父亲的形容词!

但在那之后,提金斯一定抛弃了杜舍门夫人。而且,如果他抛弃了杜舍门夫人,他的怀抱一定为她,瓦伦汀·温诺普,敞开!她觉得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光彩。但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这种感情无法抑制,而且,它的存在让她感到平静。然后,在战争来了以后,整个问题都消失了,在交火开始和同恋人无法避免的离别之间,她向自己心目中对他纯粹的肉体欲望妥协了。在当时那些恐怖的摧毁人的痛苦中,除了妥协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那些无休止的——永不休止的——关于苦难的思绪,无休止地想着她的恋人,同样,也很快要遭受苦难,这世界上已经无处藏身了。没有了!

她妥协了。她等着他开口说出那个字,或者向她投去一个让他们结合的眼神。她完了。贞洁,完啦!没啦!就像其他所有的一切一样!

爱情的肉体的那一面她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概念。以前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走进她所在的房间,或者只是据说他要到她们的村庄来,她就整天都嗡嗡地哼着歌,感到温热的小小暖流在她的皮肤上淌过。她在什么地方读到过,酒精可以把血流送到身体表面,产生一种温暖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喝过酒,或者喝到可以感受到这种效果的程度。但在她想象中,爱情就是这样作用于人体的——因此这件事应该永远停在这里!

但在后来的日子里,更强烈的骚动席卷了她。提金斯一接近就足以让她感到似乎整个人都被吸往他的方向,就好像站在高而可怖的顶峰的时候,你会无可避免地向它靠近。汹涌的血流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好像是尚未被发现或创造的引力勾起了这潮水。月亮也是这么勾起潮水的。

在那之前,一秒中的一点点,在他们驾车出行的那个长长的、温暖的夜晚,她就感到了这种冲动。现在,多年以后,无论是醒着,还是半梦半醒,她总是感受到它,这会驱使她下床来。她会整晚站在敞开的窗子前,直到世界亮起灰色的黎明,头顶的星星都变得苍白。这让她欣喜地躁动,这让她抽泣着发抖,像被刀刺透了胸口。

在和提金斯长时间会面的那天,在麦克马斯特家收集来的美丽家具中,她把她重要的爱之场景记在了脑中的日历上。那是两年前了,当时他正准备从军。现在他又要走了。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什么是爱之场景了。在那之间他们从没提到“爱”这个字。它是一种冲动、一种温暖、皮肤的战栗。但是他们向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承认了他们的爱情,以这种方式,当你听到夜莺歌声的时候,你听到的是恋人的渴望,不停地敲打着你的心房。

他在麦克马斯特家美丽家具之间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爱的话语中的一环。不仅仅是因为他向她说出了不会说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话——“不会说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他说!——他的疑惑、他的担忧、他的恐惧。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在那个魅力的时刻延续的时候,都在歌颂着激情。如果他说了“来”这个字,她会跟着他走到天涯海角;如果他说了“没有希望了”,她会感受到绝望的终结。两句话都没有说。她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现状,我们必须继续!”她也知道,他在告诉她,像她一样,他也……哦,就说是有天使般的好心肠吧。她知道,她当时如此镇定,如果他说“你今晚会做我的情人吗?”她会说“好”。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好像,真的,已经是世界的尽头了。

但是他的节制不仅仅加强了她对贞洁的偏爱,也重塑了她心中那个尊崇美德和冒险的世界。之后一段时间,她至少又开始偶尔轻轻地哼着歌,好像是心在随着自己歌唱一样。她可以在她们在贝德福德公园的狗窝的茶桌对面看着他。在最后几个月里,她几乎像是在牧师宅邸旁边的小屋那张更闪亮的桌子对面看着他一样。杜舍门夫人在她心里造成的坏影响得到了舒解。她甚至想,杜舍门夫人的疯狂仅仅是她受惊吓以后产生的并不必要的罪行。瓦伦汀·温诺普重新变成了自信的那个自己,至少在一个只有直截了当的问题的世界里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