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8/9页)

但提金斯没有在听。他在想一个桑德巴奇那样出身不好的家伙,背叛人与人之间应有的团结是很自然的。对一个科罗汀夫人那样没有孩子,但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极端不忠诚的丈夫的女人来说,相信其他女人的丈夫对她们不忠也是理所当然的!

将军说:“法国野战炮的事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提金斯说:“从你那里,三个星期以前!”

还有其他那些丈夫偷腥的交际花……她们一定要尽其所能贬低和驱逐一个男人。她们会把他从访客簿里划掉!让她们去吧,配给不忠的太监的不孕妓女们!……突然想到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孩子的父亲,他哀叹了起来。

“嗯,我刚又说错了什么?”将军问道,“当然,你不会坚持说野鸡真的吃甜菜吧……”

提金斯用以下的话证明了他的清醒:

“不是,我一想起大法官就忍不住哀叹。这个理由你觉得够充分了,对吧?”但是他心里还是一阵难受。他没能把自己刚才那令人不愉快的想法隔离开来,再加上一挂锁。不如说,他是在用这句话给自己找借口。

在另一个旅馆的飘窗里他瞥到了沃特豪斯先生,他正在看着高沼那边的景色。这个伟大的人向他致意,然后他走了进去。沃特豪斯急切希望提金斯——他认为提金斯是个讲道理的人——会想办法阻止任何抓捕那两个女孩的行动。他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做什么,但只要那些疯婆子不会因为那天下午的突袭被通缉,送出去一张五英镑纸币,提升个把警察之类还是可以的。

这事并不困难。但这位显赫人士待在俱乐部的客厅的时候,在俱乐部的酒吧里,市长、书记官、当地警长、医生和律师都在一起喝酒。当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这位显赫人士本人走进了酒吧,点杯喝的,用他和蔼可亲的态度好好让大家高兴一下……

提金斯他自己,跟大臣吃饭,因为他想和他讨论一下《劳工资助法案》,并不觉得他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并不很蠢,只有在展示幽默感的时候才有点促狭,明显有些疲惫,但几杯威士忌下肚就活跃了起来,绝对还没有富贵人物的做派。他像个十四岁男孩一样爱吃苹果派和奶油。而且,即使对于他当时震撼了整个国家政治根基的著名法案,一旦你接受了这个法案从根本上不适合英国工薪阶层的性情和需求的看法,你就会发现沃特豪斯先生并不愿意不诚实。他带着感激接受了提金斯在精算计划方面的几项修改意见……喝着波特酒,他们在两项基本立法原则上达成了共识:每位工人每年至少要有四百英镑的收入,每一个不愿意出这么多钱的混账制造商都该被吊死。看来,这是提金斯心目中最高的托利派理想,就像左派心目中极左派的极端激进主义一样……

提金斯并不恨任何人,在这个头脑简单、讨人喜欢的、中学生一样的家伙面前,不禁想,为什么这些个体存在几乎都是很讨人喜欢的人类,一旦聚在一起就变得如此丑陋。你如果挑出一打人来,单看他们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不算讨厌或者无聊,因为每个人都可以传授你一些他们专业上的细节知识;一旦你把他们组成一个俱乐部或者一个政府,马上就有了压迫、失误、谣言、诽谤、谎言、腐败、邪恶,人类社会就变成了恶狼、老虎、臭鼬和满身虱子的类人猿的集合。他记得某个俄国人说过:“猫和猴子,猴子和猫,这就是全人类。[92]”

剩下的整晚,提金斯和沃特豪斯先生都在一起。

当提金斯和警察说话的时候,大臣坐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抽着便宜的卷烟。当提金斯上床睡觉的时候,沃特豪斯先生坚持让他向温诺普小姐致以亲切的问候,叫她挑一个下午,到下议院他的私人办公室讨论女性普选权。沃特豪斯断然拒绝相信提金斯并没有和温诺普小姐策划这次突袭。他认为这次计划太精妙了,不是一个女人能策划出来的,他也说提金斯是个幸运的家伙,因为她是个棒极了的姑娘。

回到他橼板下的房间里,提金斯还是陷入了真正的焦虑。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断地在房间踱来踱去,因为无法摆脱自己的思绪,他丢开单人牌戏,专心致志地、严肃地考虑他和西尔维娅的生活状况。如果可以,他希望阻止这些丑闻。他希望他们的支出不要超过他的收入,他希望避免他的孩子受到母亲影响。这些都是明确但艰难的事情……他的半个脑袋已经陷在重新安排计划事宜里了,桌上的牌面大好,他把王后和国王放在一起,这样,这些牌就再也不会循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