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二章(第6/11页)

“我们面对着很多障碍。”神父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选了那个字,”西尔维娅说,“这只有一个字,所以只要花五十芬尼[49]。没法指望我对他自负的自给自足有什么反应。”

“我们神父面对着很多障碍,最麻烦的就是,”神父重复了一句,“无论一个神父多精通人情世故——他也必须这样才能和世界斗争……”

赛特斯维特夫人说:“喝杯茶吧,神父,现在刚好。我相信西尔维娅是全德国唯一一个知道怎么泡茶的人。”

“他背地里还是那个穿着罗马领和胸巾[50]的人,你们不相信他。”康赛特神父继续说,“但是他对人性的理解超过你十倍——一千倍!”

“我不理解,”西尔维娅温和地说,“你为什么能用从你的贫民窟里学来的知识来理解尤妮斯·范德戴肯、伊丽莎白·B.或者奎妮·詹姆斯,或者任何我们教区的人,”她正站着往神父的茶里倒奶油,“至少现在我得承认你不是在训话[51]了。”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不少,”神父说,“还能用读书时代的这种老词。”

西尔维娅摇晃着倒进她身后的沙发,再次陷在了里面。

“你啊,”她说,“你没法停下你的布道。背后你总是暗暗希望把我换成一个纯洁[52]的小姑娘。”

“不是的,”神父说,“我可不是做白日梦的人。”

“你不希望我变成一个纯洁的小姑娘?”西尔维娅带着怀疑的口气懒洋洋地问。

“我不希望!”神父说,“但我希望你偶尔也能记得你曾经是。”

“我不觉得我曾是纯洁的小姑娘,”西尔维娅说,“如果修女们知道,我就被赶出圣童学校了。”

“你不会的,”神父说,“别瞎扯了。修女们知道得太多了……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你是纯洁的小姑娘,或因为胆小害怕地狱表现得像新教女执事。我宁可你做已婚妇女中那种身体健康、适当对自己诚实的小恶魔,她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瘟疫和救赎。”

“你欣赏妈妈?”提金斯夫人突然问道,她又插了一句,“你看,你没法不提救赎。”

“我的意思是往她们丈夫的肚子里塞面包和黄油,”神父说,“我当然欣赏你妈妈。”

赛特斯维特夫人轻轻动了动她的一只手。

“怎么看你都是和她合伙对付我的。”西尔维娅说。她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问:“那你会让我以她为榜样,好好努力逃脱地狱的烈火吗?她在大斋期[53]可是穿着刚毛衬衣[54]呢。”

赛特斯维特夫人坐在椅子边上,从瞌睡中回过神来。她本来指望神父的智慧能跟她女儿的粗鲁好好较量一番的,而且她想,如果神父的话足够有杀伤力,至少能让西尔维娅稍微思考一下她的某些行为。

“别瞎说,不是这样的,西尔维娅,”她突然叫出了声,“我这可能不算什么,但我是个守规矩的人。我害怕地狱的烈火,害怕极了,我得承认,可我不跟全能的上帝讨价还价。我希望他能放我一马,但我还是会继续尝试把失足年轻人从灰土里拽出来的——我觉得你和康赛特神父是这个意思——就算我确信我要下地狱,就像我确信我今晚要上床睡觉一样。就是这样!”

“看哪,本·阿德罕姆的名字名列榜首![55]”西尔维娅轻声地嘲弄道,“一样的,如果你觉得那些人不够年轻好看,而且也不够邪恶的话,我打赌,你不会专门去拯救他们的。”

“我不会的,”赛特斯维特夫人说,“如果他们让我不感兴趣的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西尔维娅看看康赛特神父。

“如果你还要继续给我添麻烦的话,”她说,“赶紧点。已经很晚了,我在路上跑了三十六个小时了。”

“我会的,”康赛特神父说,“有个谚语说得好,‘如果苍蝇拍得太多,总有那么几只会粘在墙上。’我只是试着就你的认知做些评论。你难道不知道你会去哪里吗?”

“什么?”西尔维娅不以为然地说,“地狱?”

“不,”神父说,“我说的是此生。听你忏悔的神父必然跟你说来生,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你下辈子要去哪里的。我改变主意了。等你走了以后,我会告诉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