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6页)

哦,这可怜的家伙,我的心都为他碎了。

“人们开始劝他,‘把她撵出去,老兄!别他妈的当傻瓜。那家伙一直在夯你老婆,可她的这个野汉子还得由你出钱来养着。’于是他再也没法忍受下去了,把她痛骂了一顿。嗨,她居然矢口否认一切,一点也不承认。他亮了底牌,说了名字、日期、地点,这一来,她无话可说了。全是真的。然后她说,‘我不离开这座房子和孩子们,这些全是我的。’他又来见我,要我帮他出主意。法律全都站在他一边,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把她撵到大街上去。可是他愿意吗?不!”

这就像何西阿那个淫荡的妻子一样,我想起了那句话:“你当多日为我独居。”[12]

“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呢。她也爱她的丈夫,这笔账就是这么搞不清。她决定断绝跟那个拉皮条的情夫来往。打那以后,邻居看到她和丈夫在电影院里,手拉着手,相互亲吻,就像一对青年情侣。”

有了这样的结局,我很高兴,他们互相原谅了。他们和好如初,我的心高兴得怦怦直跳。

我说,“你也得同情那妻子。”

“应该更加同情她。”明托奇恩说,“因为她不得不撒谎,过着双重生活。这样偷偷摸摸,是一种真正的精神负担。你幽会后回到屋里,上气不接下气,汗淋淋的,头昏眼花。啊,这儿是什么地方?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另一个你自己。你也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完全像一个配了这个处方又配那个处方的药剂师。需要分量准确地配给阿托品或砒霜。只有这样才行。这样才行!”明托奇恩以他那特有的激动心情说着。他无法就此打住。“你回到家里。‘嘿!丈夫或者妻子,’‘今天工作怎么样?’‘跟往常一样。’‘我看你换了床单。’‘我还去缴了保险费。’‘很好。’这你就成了另一个人了。一小时前你说的话哪儿去了?全不见了!中枢在哪儿?哦,我亲爱的朋友,中枢远在蒙古倾听着。你是说双重生活吗?它是秘中之秘,神秘莫测,上面贴有一个无穷的标签。因此谁知道它的穷尽呢?真诚的时刻又在哪儿呢?

“当然,”他说,“这跟你毫不相干。”他咧嘴一笑,而且尽量想显得高兴一点,然而,在这灯光特好的小蒸汽浴室里,此时已蒙上了某种黑暗。他尽力一笑之后继续说了下去,“只是为了讲讲有趣罢了,我再给你讲一个案例。说的是战前我认识的一对有钱的夫妇。丈夫仪表堂堂,妻子漂亮艳丽,有康涅狄格、耶鲁这样出身的背景。丈夫出差去意大利,遇上了一位意大利女子,发生了‘桃色事件’。回国后,他仍轻率地跟她保持着通讯联系。妻子在他的后裤袋里发现了一封情书。他不但把它保存着,马奇,而且,由于那只亲爱的手写的字,被他的汗水浸湿褪色了,他还精心地重新用笔描补好。于是那做妻子的两眼血红来找我。正好我也知道,在她丈夫出国期间,她自己也曾跟一个男朋友胡搞。可现在她要惩罚她的丈夫,因为她抓到了他的把柄!她要和丈夫一起去意大利,跟那个意大利女人当面对质,要她丈夫当着她俩的面声明他从来没有爱过她。要不,就离婚。我当然不能告诉那丈夫该怎么办,于是他去了。跋涉七千英里去完成这项必不可少的使命。后来,他们回来了。你猜怎么样?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知道结果。”

“他发现了她的事。听着,”我说,现在我觉出他的话有些不对劲,“正当我现在快要结婚的时候,你说这些事是什么意思呢?你是不是说我得先把鞋穿一穿,看看是否合脚?”想到这儿,我气极了。

“嗨,别把这硬扯到自己身上。我从没说过这些事是针对你讲的。这只不过是一般而论罢了。我怎么会对切斯尼小姐说三道四呢?不仅因为她是阿格尼丝的朋友,而且我也决不会做煞风景的事,来干扰真挚的爱情,我看得出来,你是一片至诚。

“有个机灵的家伙一次曾对我讲起过爱情与通奸的关系,你也许也会像我一样对这感兴趣。不论在哪一天,当你心情愉快时,你知道这不可能持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年有所尽,命有所终。在另一地另一天会有另一个情人。你正在吻着的脸会变成另一张,你的脸也会由另一张所替代。这是不由自主的,那个家伙说。当然,他自己是个混蛋,一个虚伪的、不干好事的无赖。他出入风流场所,吃的全是女人饭;他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谁也别想依靠他。可是他说,爱情就是通奸,它表示着变换。你要跟变换和好。城市换了,女人换了,床不同了,可是你还是你,因此你必须机动灵活,能屈能伸。你吻着那个女人,表明你多么热爱你的命运,但你得崇拜敬佩生活的变化,要遵从这条规律。不管那无赖说得对不对,让上帝去憎恨他的灵魂吧!别认为你不必遵从生活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