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13页)

我和这些人周旋,签发证件同意他们入会,并向他们解释入会后应该做些什么。做这些工作时,态度并不全是和蔼可亲,认真细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草率仓促,特别是当我想抽身外出的时候。可是他们的要求十分强烈,都认为算账的时刻已经到了,他们一心想把你拖离办公室的桌子,要你跟他们一起走。可是我只能答应保证去进行调查。

“什么时候?”

“很快,尽快去。我们积攒着一大堆事要办。不过很快就能去。”

“狗娘养的东西!那班家伙!我们这就等着收拾他们。你真该去瞧瞧那个厨房!”

“我们一定会派个组织者跟你们联系。”

“什么时候?”

“好吧,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因为突然有这么一大堆工作要做,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不过你们要随时做好准备,叫你们那儿的人填好意见卡,准备好你们的要求和申诉意见。”

“好的,好的。不过,先生,什么时候能来人?老板打算向美国劳工联合会发去呼吁,跟他们签订一个合约。那可也是个组织哩。”

我一直试图跟上级商议一下这一危险情况。不过当时旅馆和餐馆是他们的次要工作对象。他们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方面的事,处理正在举行大罢工的零售商店店员以及迁移在外的芝加哥高地服装店店员的事等等,已使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他们又不能撇下这些新会员不管,只好尽量稳住他们,直到他们准备拿出必要的时间和财力来处理。简而言之,格兰米克和我是奉命坚守在这一线的人。我多少学会一点他的工作方式。他通常是一口气连续十一二天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然后有两整天谁也找不到他。这两天时间他躲在他母亲家里,睡大觉,吃牛排和冰淇淋,带他母亲去看电影,或者自己看看书。偶尔,他也溜去听听课。他也在学法律。格兰米克可不想让自己完全丧失私人生活。

我积极投身于这种繁忙的工作,由于我跟西蒙的关系已经破裂,现在正需要有这样的事情干。下班之后,我就乘电车外出巡访上夜班的厨师、洗碟工及旅馆员工——这些夜晚正是下北区街道上枝叶一片新绿的时候,在富勒顿大街或贝尔蒙特大街,梓树的钟形白花在枝头盛开,连飞尘都有了甜香,电车似乎都变得跌跌撞撞的,仿佛出了轨。许多职工都特意要你晚上去走访,这时他们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这样的密谋策划是很有作用的。当时激进思想很流行,这些人由于上夜班彻夜不睡,一直可以思考问题,他们盼着有机会把久积心头、滚瓜烂熟的话一吐为快。我的看法是,像往常一样,他们的论调中灼见与谬论全都存在。不过,按我的地位对此不便置评,我的任务只是推进工作。其中有些人明显摆出郑重其事的样子,我猜测,他们想要我有比眼下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架势。我心里明白,我看起来似乎太嫩,气色太红润,身上烟味不浓,面色不够饥黄。不像能体会他们奋起抗争的心情。我的态度也太随便,太亲热。他们盼望的是一位能煽风点火的神秘人物,能为他们筹划挺身奋起、高呼造反的时刻。可是,没想到飘然而入的却是我——我知道,有时候我的气色、我的竖起的头发以及轻松的态度,会引起他们的反感。但对此我也无可奈何。

偶尔他们还会要我出示证件。

“你是他们从总部派来的?”

“你是艾迪·道森?”

“是的。”

“我是马奇。咱们在电话上通过话。”

“是你?”道森说。我知道,他原以为见到的是个脸色灰黄、两腮塌陷、精明干练的人物,一位煤矿区、油矿区或者新泽西纺织业罢工运动中的老工人。是的,至少是这样——从他身上一眼就可看出,是个在帕特森监狱中耗尽青春活力的人。

“你不必担心,我很可靠。”

于是他只好顺从了。是我在电话里的声音使他产生了误解。我至少可以做正在德雷克大饭店或帕尔默大厦忙于点火作乱的高层领导人物的传话人——因为对艾迪·道森来说,是个从地道中运来炸药的人。

接着他对我讲了要我向上级报告的情况,并给了我一些指示。

“我要请你在这儿安排跟你们的最高领导作一次会面。”

“你是说跟艾凯先生?”

“你告诉他,我可以把全体职工召集起来,不过在罢工之前,我们,我们大家先要跟他谈一谈,这样可以使我的人增添信心。”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们要罢工呢?也许你们会达到你们的要求。”

“你知道这个臭虫王宫是属于谁的吗?”

“是不是一家银行?还是破产事务管理局?大多数这种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