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华纳德(第46/62页)
托黑挥挥手,站起来,又坐回了扶手椅里,优雅地跷着二郎腿。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突然收敛了一点:坐直了,并拢了一下膝盖,扯了扯放松的嘴,只有古斯·韦伯还像之前那样伸展着。
吉丁看上去冷峻、清秀,由于刚从寒冷的街上走来,给不通风的屋子带来了一股清新,但是他看上去很苍白,行动又慢又累。
“如果我打扰了,很抱歉,洛伊丝。”他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感到很孤独,想来拜访一下。”他含糊地将“孤独”一词一带而过,同时伴着一丝歉意的微笑,“实在厌倦奈尔·杜蒙特那伙人了。想找更令人振奋的同伴——一种精神食粮,是吧?”
“我是一个天才,”爱克说,“我为百老汇创作过剧本。我和易卜生差不多,埃斯沃斯也这么说。”
“爱克刚刚给我们读了他的新作,”托黑说,“一部旷世惊人的作品。”
“你会爱上它的,彼得。”兰斯洛特·克鲁格说,“真的很了不起。”
“是部杰作。”朱尔斯·佛格勒说,“我希望你会为此而感到自豪,彼得。它取决于进入剧场的观众会带着什么去。如果你是一个想象力平凡、没有趣味的人,它不适合你的口味。但如果你是一个胸怀宽广、笑声四溢、实实在在的人,如果你还保有童年那种追求纯真情感的能力——你将会发现那是一次不可磨灭的经历。”
“只有变成小孩子,你才会进入天堂的王国。”埃斯沃斯·托黑说。
“谢谢你,埃斯沃斯。”朱尔斯·佛格勒说,“这将是我评论的要点。”
吉丁看着爱克和其他人,眼里满是热切。他们似乎很茫远、很纯净,他们全都知识渊博,远胜于他,但是他们的脸上是温暖的微笑,和蔼可亲的鼓励从里向外洋溢着。
吉丁品味着他们的伟大,那就是他来这里寻找的大家共同的精神食粮。在他们中间,他感到自己正在升华。在吉丁身上,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伟大。房间里形成了一个圈,一个封闭的圈。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它,除了彼得·吉丁。
埃斯沃斯·托黑站出来支持现代建筑事业。
在过去的十年中,大多数新住宅都是忠实的历史复制品,与此同时,亨利·卡麦隆的原则在商业结构领域独占鳌头:工厂、办公楼、摩天大楼。那是一种苍白的、被扭曲的胜利,一种不情愿的折中:省略了廊柱和山墙,几段墙裸露着,像是为自己的这副尊容致歉——偶尔有点优秀——以经过简单化处理的希腊涡旋边收尾。许多建筑仿造卡麦隆的样式,但没有几幢了解他的初衷。他的设计唯一吸引主人之处在于其经济适用,他在这一点儿上成了赢家。
在欧洲的一些国家,其中以德国最为著名,一个新的建筑流派已经兴起了很长时间:它有四面墙,上方的平顶和几扇门窗。这被称为新建筑。从建筑规则中挣脱出的、卡麦隆为之奋斗的自由,对有创造性的建筑师委以伟大的新责任的自由,变得不再需要任何努力,甚至是掌握历史风格的努力。它变成了一套僵化的新规则——有意识地不胜任,有系统地创造贫穷,以极度夸耀的形式坦白平庸。
“建筑物创造了自己的美丽,它的装饰要遵守自己的主题和结构规则。”卡麦隆曾经说过。“建筑物不需要美丽、装饰、主题。”新建筑师们说。这样说是安全的。卡麦隆和其他几个人用自己的生命开拓了这条路。其他一些人,包括很多曾一直安全地复制巴台农神庙的人,发现了其中的危险,并找到了一条安全道路:循着卡麦隆的路,在他的引导下去寻找新的巴台农神庙,用玻璃和混凝土构筑的板条箱形状的更简单的巴台农神庙。棕榈树倒下了,菌类从中汲取营养,改变它,掩藏它,将它拉进平庸的丛林。
丛林说话了。
在《微声》专栏里,以“我和潮流并进”为副标题,埃斯沃斯·托黑写道:
我们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去了解被称为现代建筑的这种势不可挡的现象。对任何一个身为公众口味导师的人来说,这样的谨慎是必不可少的。经常,与世隔绝、违反常规的示威运动会被误认为一场广泛的群众运动。人们应该小心,不要赋予它们本不应承受的重要性。但是现代建筑已经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答复了公众的要求,我们很高兴地向它表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