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97/99页)

负责斯考德神庙重建的四位建筑师在吉丁办公室碰头,他们围着摊放斯考德神庙蓝图的桌子,桌子上面还有洛克的原图纸的照片,这是从一个承包商那里得到的,还有吉丁订制的泥模型。他们谈论着经济的萎靡,以及对建筑工业造成的影响;他们谈论着女人,高登·普利斯科特讲了几个浴室里的笑话。然后古斯·韦伯举起了拳头,击向尚未完全干透的模型顶部,将它拍成了扁平的一团,说道:“噢,亲爱的,让我们工作吧。”“古斯,你这个混蛋,”吉丁骂道,“这个东西可是花钱买的。”“胡说八道!”古斯回敬,“我们才不会为它花钱!”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原图纸的照片,边角有“霍华德·洛克”的签字。他们花了许多个夜晚,许多个星期,在原稿上恰到好处地画着他们自己的设计,做着评注、改进。他们花了比实际需要更多的时间,做了比实际需要更多的变化,似乎乐此不疲。随后,他们将四张修改图放到一起,作了一次组合。他们中谁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件工作。他们的会议漫长而友好,只有很小的纷争,诸如古斯·韦伯说:“嗨,高登,如果厨房是你的,那么厕所是我的。”但这些仅仅是表面的。他们感觉到一种团结和对彼此热切的喜爱,这种兄弟情谊使人能够忍受严刑拷打而不会背叛团伙。

斯考德神庙没有被拆成瓦片,但是它的结构被切割成五层,包括寝室、教室、医务室、厨房、盥洗间。入口大厅用彩色大理石铺砌,楼梯装着精致的铝合金栏杆,洗浴间是用玻璃封闭的,娱乐室立着奢华的金色壁柱。所有巨大的窗户都没有改动,只是画上了地板线。

四位建筑师决定取得一致和谐的效果,因此,没有使用任何纯形式上的历史风格。彼得·吉丁设计了白色大理石的半陶立克式门廊,矗立在主入口处上方,并设计了通向维多利亚式阳台的几座新门;约翰·埃瑞克·斯耐特设计了半哥特式的小锥形体,顶部镶着一个十字架,被嵌进了石灰石墙的叶形装饰边,很有特色;高登·普利斯科特设计了半文艺复兴式的飞檐,全封闭的玻璃平顶从第三层伸展出去;古斯·韦伯设计了立体式的装饰,好给原来的窗户装框子;他还设计了顶部的现代式霓虹灯招牌,上面写着:“霍普顿·斯考德低能儿童家园。”

“革新效果产生了。”古斯·韦伯看着竣工后的建筑说,“这个国家的每个孩子都会有一个像这样的家!”

建筑的最初形状还能看得出来,它不像一具被肢解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倒像是被乱砍成几块后又重新拼在一起的尸体。

九月份,家园的房客入住了。托黑挑选了一组人数不多的专家工作人员。很难找到符合规定的孩子做居住者,他们中大部分来自其他机构。六十五个孩子,年龄从三岁到十五岁不等,都是由热心的女士们挑选的,特意将那些可能被治愈的孩子拒之门外,只挑选那些没有希望的孩子。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从没学会过说话;有一个露着牙的孩子不会读或写;一个女孩生下来没有鼻子,她的父亲同时也是她的祖父;一个叫“杰克”的人,年龄或性别没人能够确定。他们住进了新家,眼睛空洞无神,死死地瞪着。他们的面前仿佛没有世界。

温暖的晚上,来自附近贫民窟的孩子会偷偷潜进斯考德家园的花园,透过大玻璃窗渴望地盯着娱乐室、健身房和厨房。这些孩子穿着肮脏的衣服,脸上污迹斑斑。他们动作敏捷,无礼地咧嘴笑着,眼睛明亮,带着渴求知识的欲望。管理家园的女士们生气地喊着“小土匪”,撵走了他们。

由赞助人组成的代表团每月访问家园一次。这是一个闻名遐迩的团体,在许多严格控制的花名册上都有他们的名字,虽然并非任何个人成就令他们置身其上;这群人穿貂皮外套,戴宝石领带夹,偶尔,他们中间也会有些人带着来自英国商店的昂贵雪茄和光鲜的圆顶窄边礼帽。埃斯沃斯·托黑总是出席,并领着他们参观家园。视察似乎使貂皮外套更加温暖,也给了它们的主人无可争辩的拥有它们的权利,因为在这样一次比访问停尸间更有影响力的游行里,同时建立了优越感和利他主义的美德。在视察回来的路上,埃斯沃斯·托黑的卓越工作获得了谦恭的赞扬,他毫不费力地为其他那些人文活动拿到了支票,诸如出版、演讲、广播论坛和社会研究工作室。

凯瑟琳被安排负责孩子们的专业治疗,她作为永久居住者搬进了家园,狂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她总是向任何愿意洗耳恭听的人谈论她的工作。她说话的时候,嘴部活动掩饰着最近刚刚出现的、将她的鼻孔和下巴分割开来的两条线。人们更喜欢她戴眼镜,她的视力不好。她像好战分子一样,说她的工作不是慈善事业,而是“人类的拓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