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29/99页)

“哦,好了,”托黑说,“例外证明了规则。但是,太遗憾了。我总是有一种荒谬的想法,能引起多米尼克·弗兰肯兴趣的肯定是一个最不一般的人。所以当然,我曾经想到你,只是个没有根据的想法。不过,你知道,得到她的那个男人一定拥有你无法匹敌的东西,他会在这方面击败你。”

“没有人得到她。”吉丁大声说。

“对,肯定没有,还没有,真是令人惊讶,哦,我猜那会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男人。”

“喂!你究竟在干什么?你不喜欢多米尼克·弗兰肯,对吧?”

“我从没说过我喜欢。”

过了一会儿,吉丁听见托黑在一场真诚的讨论中庄重地说:“幸福?那是中产阶级的事。什么是幸福?在生活中还有很多事情比幸福更重要。”

吉丁缓缓地朝多米尼克走去。她站在那儿,身体后倾,好像空气对她脆弱、裸露的肩膀是个有力的支撑。她的晚礼服像玻璃一样光洁透明。他感觉他能透过她的身体看见身后的墙,她好像太脆弱了。那种脆弱就像是某种危险的力量,把她绑在这里,在现实面前,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当他走近时,她注意到了他。她转过头,回应着。但是那种无聊的回应阻止了他,让他很无助,让他在几分钟后就离开了她。

当洛克和海勒进来时,琦琦·霍尔科姆在门口迎接着。海勒把洛克介绍给她,她说话还是和平时一样,声音刺耳得像全速飞行的火箭,把一切对手都扫到了一边。

“哦,洛克先生,我特别想见到你!我们都听说你了!现在我必须警告你,我丈夫不赞许你——哦。纯粹从艺术的观点,你明白——但是不要担心,在这里你有个同盟,一个热情的同盟!”

“谢谢你,霍尔科姆夫人,”洛克说,“不过也许没必要。”

“哦,我特别喜欢恩瑞特公寓!当然,我不能说那只代表我个人的审美标准,但是文化人必须对一切敞开胸怀,我的意思是,包括创造性艺术中的任何观点,我们首先必须要心胸开阔,你觉得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洛克说,“我从来不曾心胸开阔。”

她肯定他不是故意无礼的。他的言谈并不粗鲁,方式上也没有野蛮之处,但是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无礼。他穿着晚礼服,它看上去和他瘦高的身躯很配,但是他却不知为何似乎不属于它。橘红色的头发配着正式的晚礼服显得很荒诞,除此以外,她还不喜欢他的脸,那张脸应该是工人或者军人的脸,不属于她的客厅。她说:“我们都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这是你的第一个建筑?”

“第五个。”

“哦,真的?当然,多有意思。”

她扣紧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招呼新来的客人。海勒说:

“你想先见谁?……多米尼克·弗兰肯正在那边看着我们,过去吧。”

洛克转过身,他看见多米尼克一个人站在房间对面,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努力避免露出表情。他看到一张只是骨架和肌肉组合的人脸,真是很奇怪,但是没什么意义:一张脸就是简单的解剖学上的脸,像一个肩膀或者一条胳膊,不再是感知能力的一面镜子。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她看着他们。她的脚姿势很古怪,两个小三角形直直地指着,互相平行,好像周围没有地板,只有她脚下那几平方英寸,只要她不动,不向下看,还是很安全的。他感到了一种暴力的快感,因为她好像太瘦弱了,经不起他正在实施的暴行;因为对这暴行她接受得太好了。

“弗兰肯小姐,我可以介绍霍华德·洛克吗?”海勒问。

他没有抬高声音说出这名字,他奇怪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加了重音,然后他想可能是沉默突出了名字;但是没有沉默啊!洛克的脸礼貌地面无表情,多米尼克也得体地说:“你好,洛克先生。”

洛克点了点头:“你好,弗兰肯小姐。”

“恩瑞特公寓。”她说得好像她不想说出这三个字;好像她说的不是房子的名字,而是超越了房子本身的很多东西。

洛克说:“是的,弗兰肯小姐。”

接着她笑了,带着初次见面时常有的敷衍笑容说:“我认识洛格·恩瑞特。他基本上算是我家的朋友。”

“我还没有这样的荣幸去见恩瑞特先生的众多朋友。”

“我记得有一次父亲邀请他共进晚餐。那真是一次痛苦的晚餐。父亲被人们称作最好的谈话者,但是他没能让恩瑞特先生说出一句话。洛格只是坐在那里。父亲意识到对于他来说那次是个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