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23/99页)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亲密关系,吉丁会对这次聚会感到失望。在托黑家客厅坐着的十八个人里,除了他自己和高登·普利斯科特以外,没有一个是出名的建筑师。高登穿着一件米黄色高领毛衣,看起来有些屈尊俯就的感觉,但很热心。吉丁从来没有听过其他人的名字。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刚起步,年轻、寒酸、好斗。一些人只是制图师。其中有一位女建筑师,建过一些小型的私人住宅,大部分是为有钱的寡妇设计的。她举止富有攻击性,紧绷嘴唇,头发上别了一朵新鲜的喇叭花。还有一个男孩,眼神单纯而天真。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承包商,呆板的脸很胖。一个干巴巴的高个子女人,是一个室内装饰师。还有一个女人根本没有固定的职业。
吉丁不能理解这个组织的真正目的,尽管他们谈论了很多。没有一次谈话是有条理的,但是所有的谈话里好像都有一种相同的暗流。他感觉这种暗流是所有含糊而笼统的谈话中唯一清晰的东西,尽管没有人会提到它。它将他留在那里,就像将其他人留在那里一样,他不想去定义它。
这些年轻人讨论了很多,关于不公平、不公正,这个社会对年轻人的残酷,并且建议每个人在大学毕业时,都应该确保他未来的职业。女建筑师简短地大声说了些关于富人的事情。承包商大叫着说:“这真是个艰难的世界,大家应该互相帮助。”长着天真的大眼睛的男孩恳求说:“我们要多做……”他的声音有种无所顾忌的真诚,似乎困窘而不合时宜。高登·普利斯科特宣称美国建筑师行会是一群没有社会责任感的老顽固,他们中没有一个有男子气概,现在是把他们一脚踢出去的时候了。没有固定职业的那个女人谈到了理想和原因,尽管没有人明白那些是什么东西。
他们一致同意彼得·吉丁当选为主席。高登·普利斯科特当选为副主席和财务主管。托黑谢绝了所有的任命提名。他说他只愿当个非正式的顾问。大家一致决定将这个组织命名为“美国建筑家委员会”,成员不止针对建筑师,也对“同盟的行业成员”开放,对“所有那些对伟大的建筑行业有兴趣的人”开放。
然后是托黑讲话。他站起来,一只手的手指分开,撑着桌子,讲了很久。他洪亮的声音既柔和又富有说服力。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但每个人都认识到它可以响彻古罗马竞技场;在为了他们而控制着的有力声音里,这种认识中有些巧妙的恭维。
“……因此,我的朋友们,建筑行业缺乏的是对其自身社会价值重要性的认识。这种缺乏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们整个社会的反社会本性,另一个是因为你自身与生俱来的谦虚。你一直习惯于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养家糊口的人,除了赚取生存的费用和方法没有更高的目标。我的朋友们,现在,难道不是该停下来重新定义你社会地位的时候吗?在所有的行业中,你们建筑业是最重要的。重要,不在于你挣钱多少,不在于你表现的艺术技巧的高低,而在于你用什么东西来向给你所服务的人回报。你们是为人类遮风挡雨的人。记住这一点,然后看看我们的城市,看看贫民区,你会意识到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你。但是为了迎接挑战,你必须对你自己,对你的工作有个更广阔的认识。你不是雇来给有钱人做仆人的。你是为了那些贫穷和没有房屋的人而奋斗的十字军战士。我们不是被我们应该做的,而是被我们的服务对象所判断的。让我们以这种精神团结在一起,让我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对这一崭新的、更广阔的、更高的未来满怀忠诚。让我们建立——哦,我的朋友们,我可以这么说吗——一个更高贵的梦?”
吉丁听得如饥似渴。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依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他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他母亲想让他选择这个。他很高兴地发现自己不仅仅是个可以养家糊口的人,而且每天的工作也有了更高的意义,这令他既高兴,也痛苦。他知道房间里的人都和他有同样的感受。
“……即使当我们的社会步入衰败期,建筑行业也不会被压制,它将会更突出,得到更大的承认……”
门铃响了。接着,托黑的男仆出现在门口,为多米尼克·弗兰肯打开了客厅的门。
托黑优雅地停下来,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完。吉丁知道多米尼克并没有受到邀请,也没有谁期待她来。她冲托黑笑了笑,摇了摇头,一只手示意他继续。托黑朝她点了点头,只是动了动眉毛,然后继续他的演讲。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听众们再次回到兄弟般的氛围中,但吉丁还是觉得那个动作稍慢了一拍。他以前从没见过托黑错失如此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