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22/99页)
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行事总是很冲动,并为自己行事从不需要理由的这份自由而骄傲。现在她要面对“为什么”,而且这个答案她躲不过。她想:因为他,因为她让他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这是另一种冒犯:她能看见他笑,就像他在树林里小路上的笑一样。她没有选择。对每一种轨迹的选择都是在冲动下做出的:她可以离开工作,因为他让她想要离开;或者她可以留下,憎恨它——只是为了使她的生活没有变化,并无视他的存在。后者更为艰难。
她抬起头说:“爱尔瓦,只是开个玩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说,我不会辞职的。”
回来工作几天后,埃斯沃斯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好,多米尼克。”他说,“刚听说你回来。”
“你好,埃斯沃斯。”
“我很高兴。你知道,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有一天你会毫无理由地离我们而去。”
“埃斯沃斯,感觉?或者说是希望?”
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和善,他的笑容和以前一样迷人,但是在迷人中有些许自嘲,好像他知道她并不赞许,还有些许自信,就像他正在展示自己可以一如既往地善良迷人。
“你知道,你现在在这里是错误的。”他说,心平气和地笑着,“在这个问题上,你一直是错误的。”
“对,我不适合,埃斯沃斯。对吧?”
“当然,我可以问:适合什么?但是假设我不问,假设我只是说,适合的人有他们的用处,不适合的人也有他们的用处,你觉得这更好吗?当然,最简单的说法是,我一直是你的狂热崇拜者,将来也一直会是。”
“那不是赞美。”
“有一点儿,我认为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多米尼克,如果你愿意的话。”
“是的,埃斯沃斯,我认为我们不会成为敌人。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让人欣慰的。”
“当然。”
“在我所指的那种意义上?”
“随便你怎么认为。”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时事报》的周日版。报纸折叠着,露出了印有恩瑞特公寓的那页。她拿起来,递给托黑,眯上眼睛露出一种无声的疑问。
托黑看着那幅图纸,把报纸扔回了桌子上:“像个侮辱一样独立,对吧?”
“你知道,埃斯沃斯。我认为设计这个的人应该自杀。一个能构想出如此美好事物的人应该永远不让它建造起来。他应该想不存在。但是他会让它建起来,这样女人们就会把尿布晾在他的台阶上,男人们就会在他的楼梯上吐痰,在他的墙上画下流的画。他把它给了他们,把它变成了他们的一部分,变成所有事情的一部分。他不应该把它提供给像你这样的人去观看,去谈论。你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已经亵渎了他的作品。他使他自己变得比你更坏。你只是做得有些不体面,但他却是在亵渎。一个人,如果知道要创造这个本应该知道的东西,他就本不该有能力活着。”
“要写一篇评论吗?”他问。
“不。那是重复他的犯罪行为。”
“那么和我谈谈?”
她看向他。他笑得很高兴。
“是的,当然,”她说,“这也是那种犯罪的一部分。”
“多米尼克,这些天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顿晚饭。”他说,“你真的没有让我看够。”
“好吧,”她说,“随时都可以。”
在袭击埃斯沃斯一案的庭审中,斯蒂文·马勒瑞拒绝公开他的动机。他没有作陈述。他好像对任何可能的判决都不在乎。但是埃斯沃斯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轰动。他不请自来,为马勒瑞辩护。埃斯沃斯请求法官宽大,解释说他不愿意看到马勒瑞的未来和事业被毁。每一个在法庭里的人都被感动了——除了斯蒂文·马勒瑞。斯蒂文·马勒瑞听着、看着,好像在承受某种特殊的酷刑。法官判了他两年缓刑。
对托黑的极度宽容有很多评价。托黑没有理会那些赞扬,他很高兴,又很谦虚。“我的朋友们,”他说——这句话出现在了所有的报纸上——“我拒绝去做一个制造殉道者的帮凶。”
在计划成立的年轻建筑师组织的第一次会议上,吉丁总结说,托黑有很强的能力,可以把志同道合的人团结起来。在场的十八个人身上有一种东西,他无法定义,但那种东西给他一种舒适感,一种他在独处时或者其他聚会上从未经历过的安全感;部分是由于知道在场的每个人都因某种难以言表的理由而分享着同样的感觉。它是兄弟关系的感觉,但不知为何不是神圣的或者高贵的兄弟关系,然而,这正是那种舒适感——他们感觉,在他们中间,没必要那么神圣或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