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 革命(第5/14页)

“真的吗?”毕司沃斯先生说,“一座房子,就这样给了吗?”

“作家们一定会有房子。别墅,一座在乡间的房子。”

“为什么,”图尔斯太太问,“我们为什么不去苏联呢?”

“啊,”奥华德说,“他们正在为此而战斗。你们应该听听他们是怎样对待沙皇的。”

“嗯-嗯-嗯-嗯。”布莱吉小姐说,姐妹们都神情肃穆地点着头。

“你,”毕司沃斯先生说,现在他满心敬佩,“你是共产党员吗?”

奥华德只是微笑着。

当阿南德询问他作为一个为革命奋斗的共产党员,怎么又会在政府的医疗机构工作的时候,奥华德也同样含糊其辞。“苏联人有一句谚语:‘乌龟可以潜伏到泥水里,但是仍然出淤泥而不染。’”

一周结束的时候,整个房子都沸腾了。每个人都在等待革命。人们更深入地学习《苏联宪法》,仔细阅读《苏联周报》,超过了阅读《特立尼达卫报》和《卫报》。以前的观点都被动摇了。那些读者和学习者兴高采烈地以为他们生活的社会就要被粉碎,不用再用功读书,开始鄙视他们从前尊重的老师,认为他们是消息不灵通的傻瓜。

奥华德成了万能选手。他不单单在政治和军事战略上有卓越见解,也不仅仅精通板球和足球知识,还精通举重、游泳、划船,同时对艺术家和作家另有见地。

“艾略特,”他告诉阿南德,“我以前看过他很多书。美国人,你知道的。《荒原》。《J.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之歌》。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和我都一样。我对艾略特只有厌恶。”

阿南德在学校学舌:“我对艾略特只有厌恶。”他还补充说:“我认识一个认识他的人。”

在等待革命的同时,他们还是要生活。帐篷拆掉了。姐妹们和已经出嫁的外孙女们也离开了。客人们不再成群结队地到来。奥华德开始在殖民地医院工作,有一段时间人们就借着奥华德以前做手术的故事满足自己。那个难民医生被辞掉了,奥华德亲自照顾图尔斯太太。她的身体状况有了惊人的好转。“这些医生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学过什么了,”奥华德说,“他们才不会看期刊追随新进展呢。”几乎所有的英国邮局都给他寄来期刊和药物样品,他得意地把样品展示出来,虽然有时候会尖刻地批评它们。

姐妹们不再一起做饭,但是共同的生活仍然在继续。姐妹们和外孙女们常常会来过一夜或者在这里度过周末。她们向他诉说身体的疾病和不适,他免费给她们看病,给她们注射新奇的药物,据他说这些药物在殖民地尚不为人知。姐妹们发觉有了奥华德她们就不需要付费找别的医生看病,而她们之间也会小小地攀比谁得到的诊疗药剂最昂贵。

奥华德越来越成功。很长时间以来房子里都在强调读书学习的重要性,很多在读和在学习的人都做得不好而又不得不勉强努力。但是现在奥华德说这样强调学习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得天独厚的禀赋。体力、手工技能和学业上的成功同等重要,他说在苏联,农民、工人和知识分子是平等的。他组织游泳队、划船出游和乒乓球比赛;出于对他的尊重和景仰,甚至连敌对的人也握手言欢。阿南德和维迪亚德哈一起打乒乓球,虽然他们在打球前后彼此都没有说话,但是在打球的时候却非常小心地保持礼貌,在适当的时候说“好球”或者“坏运气”。维迪亚德哈逐渐成为游戏上的好手,技巧欠佳然而相当敏捷,虽然没有被任何校队选中,但是在这些家庭比赛中却遥遥领先,是家里的冠军。

“我简直没法和你说,”琴塔告诉奥华德,“维迪亚德哈这孩子让我多么担心。那孩子总是满头大汗的。你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在一个角落安静地看书。他总是在运动或者玩一些费力的游戏。他注定要断手断脚或者弄断几根肋骨。我一直试图阻止他,但是他根本不听。他真的出太多汗了。”

“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奥华德说,显然是一副医生的派头,“这很正常。”

“你让我总算安心了。”琴塔说。她有些失望,因为她相信大量出汗是具有超人禀赋的标志,并指望奥华德也会这么说。“他真的出很多汗。”

沙克哈、桃乐茜和他们的五个女儿定期来拜访,这些拜访让姐妹们有机会进行畅快淋漓的报复。她们对沙克哈相当尊重,但毫不掩饰对桃乐茜的轻蔑。“对不起,”有一个星期天琴塔对桃乐茜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讲西班牙语。”自从奥华德回来之后,桃乐茜再也没有说过西班牙语,姐妹们觉得她们终于可以杀杀她的威风了。但是她们的行为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奥华德明白了姐妹们的暗示,于是总是挖苦桃乐茜。但是她总是不以为然,付之一笑,很快他们之间也就熟络起来。一个星期天,让姐妹们沮丧的是,桃乐茜带来了她的一个表妹,一个从麦克基尔大学毕业的漂亮的年轻女孩,她身上具有南特立尼达印度女孩全部的典雅气质。当她们离开之后,奥华德嘲弄了那个女孩的加拿大文凭、轻微的加拿大口音和音乐技巧,安抚了姐妹们的恐慌。“她不辞辛劳地去加拿大学习拉小提琴,”他说,“我但愿她不想给我拉琴。我会毫不客气地折断她的琴弓。特立尼达的人们在饿肚子,三餐不饱,而她居然在加拿大学习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