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绿谷(第17/34页)

拉比戴德喘着粗气,几乎是呼噜着,嘴里含糊地嚷着一些字眼,他走上了连接后阳台和房子主体的两段台阶。

阿扎德把摇椅拉到自己跟前,坐在上面轻快地摇起来。

塔拉微笑着对毕司沃斯先生说:“我都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了,穆罕。”

“感恩!”阿扎德说。

“和我们说说你的房子,穆罕。”塔拉说。

“把他们从那些简陋的房子带出来,就得到这样的报应。”

“房子?”毕司沃斯先生说,“哦,其实没有什么。只是一个小房子。主要是为了孩子们我才要建造的。”

“我们也想要翻建一下这座房子,”塔拉说,“但是麻烦啊!当你想要建造一座好房子的时候,那么多表格要填,需要那么多人的批准。在我们建造这座房子那会儿可没有这么多麻烦。但是我猜你不需要担心这个。”

“哦,不,”毕司沃斯先生说,“我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

阿扎德用他一贯得意的轻捷准确的动作从椅子上跳起来,穿过半墙走到院子里去了。

“这两个人,”塔拉说,“总是拌嘴。但是他们没有什么恶意。明天他们就又像父子一样了。”

他们听见阿扎德在牛棚里咒骂已经离去的牧牛工。

拉比戴德的哥哥杰格戴德走进来,风趣地问:“你丈夫干吗这么光火,婶子?”然后他轻笑起来。

无论毕司沃斯先生什么时候看见杰格戴德,他都觉得杰格戴德刚从葬礼上回来。不仅仅是他十分轻快的举止,而且因为他的衣服已经多年没有变过:黑鞋,黑袜子,深蓝色的斜纹哔叽裤子上面黑色的皮带,白衬衣的袖口翻到手腕上,还有一条花里胡哨的领带,看起来他似乎从一个葬礼上回来,脱掉他的外套,卷起他的袖子,更换了他的黑领带,而且要更换整个下午的肃穆心情。他的眼睛和拉比戴德的一样小,但是更灵活,他的脸更方正一些,笑得也更多一些,露出两颗兔牙。他用毛茸茸的手用力拍了拍毕司沃斯先生的后背,说:“还是原来的穆罕,伙计!”

“还是原来的杰格戴德。”毕司沃斯先生说。

“穆罕正在建造一座房子。”塔拉说。

“他是来请我们去暖房的吗?我们只有在圣诞节才能见到你,伙计。一年中剩下的时间你都没有吃东西吗?还是因为你只顾着赚钱了?”杰格戴德纵声大笑起来。

阿扎德从牛棚里出来,他同毕司沃斯先生和杰格戴德在阳台上吃饭。塔拉自己在厨房里吃。阿扎德沉默不语、郁郁不乐,杰格戴德也收敛了很多。饭菜很好,毕司沃斯先生却吃得毫无滋味。

他本来希望在饭后可以单独有机会和塔拉在一起,但是阿扎德始终在阳台上摇着摇椅。于是过了一会儿,毕司沃斯先生觉得应该告辞了。女仆已经收拾干净厨房,这一晚上的沉默使得时间显得比平常要晚。

塔拉说他应该给孩子们带一些水果。

“维生素C,”阿扎德用他急躁的语气说,“给他大量的维生素C,塔拉。”

她顺从地装了一袋子橙子。

阿扎德走进屋里去了。

当他走了以后,塔拉在袋子里放了一些鳄梨,那是大个的紫红皮的鳄梨,在哈奴曼大宅里只有图尔斯太太和两个神才能享用。“它们很快就会熟了,”她说,“孩子们会喜欢的。”

他不想解释孩子们住在哪里和他住在哪里,但是他很高兴自己没有开口向她借钱。

“我很抱歉你姨父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说,“但是他没有别的意思。这两个男孩子有点麻烦。他们总是想问他要钱,不怪他有时候会生气。他们还传一些关于他的瞎话。他什么也不说,但是他知道。”

毕司沃斯先生进去和阿扎德说再见。他的房间没有点灯,房间的门开着,阿扎德和衣躺在他那张没有枕头的床上。毕司沃斯先生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听见什么反应。墙上的壁架上散乱地放满了报纸。屋子里只有四样家具:床,椅子,一个低柜的梳妆台,还有一个黑色的铁箱子,箱子上面也放满了报纸和杂志。毕司沃斯先生正要离开,却听见阿扎德轻声说:“我没有睡着,穆罕。但是现在我吃了饭总是要休息一下的。你千万别介意我不说话或者没有起来。”

在前往大路搭乘公车时,毕司沃斯先生被一个人叫住。是杰格戴德。他把手放在毕司沃斯先生的肩膀上,然后悄悄地递给毕司沃斯先生一根香烟。阿扎德禁止吸烟,因此对杰格戴德来说香烟仍然令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