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绿谷(第10/34页)

他离去不久,图尔斯太太也离开了。她去了西班牙港,因为她不喜欢年幼的神独自生活在那座城市里,也不信任别人来照看他。她买的不是一间房子,而是三间:一间自己住,两间出租。她每个星期天晚上和年幼的神去西班牙港,然后在星期五下午和他一起回来。

在她不在期间,哈奴曼大宅里的等级制度形同虚设。寡妇苏诗拉毫无存在感。姐妹之间争权夺利,口角争执接连不断。受辱的姐妹公然只照看自己一家,有时甚至另起炉灶一两天。赛斯的妻子派德玛是唯一继续受人尊敬的人,但是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施展权力的意图。赛斯逼迫每个人俯首听命,可是他无法带来和谐。只有在每个周末,图尔斯太太和年幼的神回来时,一切才又恢复正常。

学校放假时,大家都忘记了以往的争执。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铜器被擦得锃亮,院子也得以修葺整齐,似乎要迎接来访的皇室。姐夫和妹夫们争先恐后地给神上供礼品:一个竺笠芒果,一串香蕉,一个特大的紫皮鳄梨。

毕司沃斯先生什么也没有送。莎玛抗议了。

“我的儿子怎么办,嗯?”毕司沃斯先生说,“怎么就没人管他呢?谁照看他了?他不也在上学吗?”

因为学期到一半的时候,阿南德也开始上教会学校。他对此深恶痛绝。他把鞋泡在水里。为此,他受到严厉批评,被迫穿着湿鞋上学。他把卡特瑞治上尉的《初级读物》给扔了,撒谎说书被偷了。他被鞭打了一顿,又拿到一本新的。

“阿南德是个胆小鬼,”赛薇对毕司沃斯先生说,“他还是害怕上学。你知道昨天琴塔姨妈对他说什么了吗?‘如果你不努力,你会像你爸爸一样当个割草工。’”

“割草工!喂,喂,赛薇。下次你琴塔姨妈张开那张大嘴……”他止住话,想起了语法,“下次她张开她的嘴……”

赛薇笑了。

“……你就问问她有没有读过马可·奥勒留和爱比克泰德的书?”

赛薇对这些名字早已经耳熟能详。

“曼尼……曼尼……曼尼”毕司沃斯先生嘟囔着。

“曼尼……曼尼?”

“就是钱。钱、钱、钱。那就是唯一能让你妈妈家的人愿意把她们的小胖手弄脏的东西。看,下次琴塔或其他人说我是个割草工,你就对他们说割草工总比抓螃蟹的强。你记住了吗?割草工比抓螃蟹的强。”

他就这样挑起了战争。他看见不少蓝壳大螃蟹在院子的黑桶边横冲直撞。“噢!”他在大厅里说,“桶里有大螃蟹。它们是哪来的?”

“是格温德为妈妈和奥华德买的。”琴塔自豪地说。

“买的?”毕司沃斯先生说,“有人说是他抓的吧。”

他下次去哈奴曼大宅时,发现赛薇已经把他的话传出去了。

琴塔径直走上来,带着图尔斯太太不在时的那种霸气说:“妹夫,我要让你知道,在你来这个家之前,这里没有抓螃蟹的。”

“嗯?没有什么?”

“抓螃蟹的。”

“抓螃蟹的?抓螃蟹的怎么了?你这里缺吗?”

“马可·奥勒留……奥勒留,”琴塔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莎玛妹妹,我不想管你培养孩子的方式,可是你未免让他们太早熟了。”

毕司沃斯先生冲赛薇挤了挤眼。

很快,琴塔又回到大厅。显然,她想好了要说的话。她表情严肃地归整着不需要归整的椅子和凳子,又摆直了梵学家图尔斯的照片和一幅巨大的中国日历,日历上一位调皮的美女站在盆景植物和瀑布的背景中。“赛薇,”琴塔终于细声细气地开口了,“你在学校已经学了第一级,你一定知道卡特瑞治上尉书里的那首诗。我想你爸爸不一定知道,因为我想他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平。”

毕司沃斯先生小时候没学过卡特瑞治,但是他学过《皇家读本》。尽管如此,他说:“第一级?我跳过去了。我直接从入门跳到第二级。”

“我也这么想,妹夫。但是赛薇你知道我指的那首诗。那首关于自杀身亡的诗。小猪仔。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男孩嚷嚷起来。是那个系鞋带能手,比赛薇小十四个月的杰。他尤其喜欢表现自己。他跑到大厅中间,双手插到背后,说:“《三个小猪仔》,作者阿尔弗雷德·司各特-盖提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