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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误会我刚才说的意思,”怀尔丁说,“他是一个好孩子,一个海军军官,一两个月前他结婚,他写信告诉我的。”

伊丽莎白想象着,生了一个儿子,然后收到一封信告诉自己,他要结婚了。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

“我觉得我们从来都不是很了解对方,”怀尔丁还在说,“我估计这是我的错,离了婚,从来没有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但是,你时不时会去看看他,对吧?”伊丽莎白接着说,“而且我想,你以后还要抱孙子呢。”

“以前我也这么想,我还想过很多次,”怀尔丁说,“我过去常常想,那得多有意思啊。你看,有个孙子,自己就在他们附近住着,然后在晚上去带小孩,还有别的诸如此类的事情。”

伊丽莎白问道:“怎么了,你现在打算不去了?”

怀尔丁摇摇头说:“我有一种感觉,以后我过去的话,就跟和陌生人见面差不多了,而且估计也不会常去。你看,我儿子的部队驻扎在夏威夷,他们上个星期就走了。”话语里还是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她又补充说道:“本来他要过来看我的,带着他的妻子一道过来。但是就在临出门时出了点儿小状况,他们还是来不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然后怀尔丁说:“嗯,我现在得走了。”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说道:“喝点果汁吧,亚历山大夫人。一听到什么消息,我就会过来告诉你的。”

肯特·欧唐奈医生一身是汗,手术护士探过身子替他擦额头上的汗。人工呼吸已经做了5分钟了。他手底下的小身体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的拇指放在孩子的胸腔上,其他四个手指放到背部。孩子太小了,欧唐奈的两只手在小孩的背部搭到了一起。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他知道如果用力过猛,那些脆弱的骨头便会像嫩枝一样折弯了。又一次,他轻轻地一按一松,氧气管里传来嘶嘶的声音,试图哄诱那疲惫的小肺脏自己动起来,恢复自主呼吸。

欧唐奈需要这个孩子活下来,他知道,如果他死了,那将意味着他的医院——三郡医院——连它最基本的职能都极其卑劣地丧失了。它本应给予病弱的人应得的照料。这个孩子并没有得到应得的照料,当他需要最好的照顾的时候,他得到的却是最差的;他需要的是医学技术,得到的却是玩忽职守。他试图通过自己滚烫的指尖,告诉手底下那艰难求生的小心脏自己那灼热的情感。当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辜负了你。你戳破了我们的弱点,找到了我们的不足。但是,请让我们再试试,我们一起试试。有时候,我们比这次做得好,不要就因为一次的失误而否定我们。这世间充斥着无知和愚蠢,偏见和盲目,这些我们都暴露给你看了。但是我们还有其他值得为之活着的美好而温暖的事物。所以请呼吸呀!就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但它却如此重要。欧唐奈的手来回移动……一紧……一松……一紧……一松……一紧。

5分钟过去了,实习生用他的听诊器仔细听。现在,他直起身子。他看了看欧唐奈的眼睛,摇了摇头。欧唐奈停了下来,他知道继续下去已经没有用了。

他转身对道恩伯格小声地说:“恐怕他已经走了。”

两人的目光相遇,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滋味。

欧唐奈感到整个人被白热化的狂怒攥得死死的,他狠狠地扯下口罩和帽子,把手套一撕,往地上猛然一甩。

他看到其他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他的嘴唇绷成一条线,对道恩伯格说,“好吧,我们走吧。”然后粗声粗气地对实习生说:“如果有人要找我,就跟他们说我在皮尔逊医生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