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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说露西没有女人味,她有一种真实确切的成熟之美。此刻他看着她,她站在那里和一个实习生说话,她抬起手把落在脸颊近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留着短发,发丝像波浪一样拢在脸庞两边,近乎金色,已经能看到几根白头发了。在医疗这个行当中做事的人个个如此,就是老得快。这让他不由想起岁月正狂奔而过,现在还不去积极地追求她,是不是错了呢?他是不是等得够久了呢?如此,看看下周他们的见面会如何吧。

嘈杂的话音还在,他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于是会议开始。

比尔·鲁夫斯叫了一声:“乔·皮尔逊还没到。”花哨的领带让欧唐奈早就从一群医生中看到了他。

“乔在吗?”欧唐奈感到有点儿意外,他扫视了一眼会议室。

“有没有人见过乔·皮尔逊?”他问。其中一些人摇了摇头。

霎时,欧唐奈脸上就显出略微有些不太高兴的神情,然而他迅速就恢复了。他朝门口走去,“死亡病例讨论不能没有病理科医生,我去看看他在忙什么。”他一到门口,皮尔逊就走了进来。

“我们正想去找你,乔。”欧唐奈和气地跟他打招呼,和气到露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欧唐奈刚刚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很是郁闷。

“有一个尸检要做。花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长,下来之后我吃了块三明治。”皮尔逊的话听起来有点含含糊糊的,主要是因为他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咀嚼。露西想,估计他嚼的就是那块三明治,然后她就看到皮尔逊胳膊下夹着一堆文件和病历,还有个用餐巾纸包着的没吃完的三明治。她笑了,只有乔·皮尔逊能在死亡病例讨论会上吃午饭而不会被说三道四。

欧唐奈把皮尔逊介绍给希尔顿。当他们握手时,皮尔逊的一个文件夹掉了,一沓文件散了一地。比尔·鲁夫斯笑嘻嘻地帮他捡起来重新夹回皮尔逊的胳膊下。皮尔逊冲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突然对希尔顿问道:“外科医生?”

“是的,先生。”希尔顿礼貌地回答道。他对长者表现出敬重的神情,这是个有教养的年轻人,露西想。

“这就是说,我们器械班又来了个新技工。”皮尔逊说。他一张嘴便如同闷雷一声响,炸得整个房间突然间就静了下来。一般说这种玩笑话,说完了也就过去了,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话从皮尔逊嘴巴里蹦出来就会显得特别刺耳,感觉特别瞧不起人。

希尔顿大笑。“我想你是可以这么说的。”但是露西看得出他对皮尔逊的腔调感到有些意外。

“不要管乔说什么,”欧唐奈过来做和事佬,“他对外科医生有点儿看法。好了,我们开始?”

他们走向长会议桌,高年资的医生自动坐到前面的长方形座椅上,其余人则坐到后面的长凳上,露西知道自己应该坐前面,而欧唐奈坐在了会议室的主位。皮尔逊拿着他的文件坐到欧唐奈的左手边。当其他人陆续坐下来时,露西看到皮尔逊掏出三明治又咬了一口,他可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顺着桌旁的座位往下看,先是三郡医院产科医生查尔斯·道恩伯格,他在小心地往烟斗里装烟丝。露西感觉无论在何时何地看到道恩伯格,他不是在装烟丝,就是在清理烟丝,再不然就是在点烟,倒是很少看到他抽烟。道恩伯格旁边是吉尔·巴特利特,对面是放射科的贝尔和约翰·麦克尤恩。麦克尤恩一定是对某个病例感兴趣,要不然这个耳鼻喉科医生一般是不参加死亡病例讨论会的。

“各位,下午好。”欧唐奈的眼睛往会议桌下首一扫,没有人继续说话了。他看了一眼他的笔记。“第一个病例。塞缪尔·卢比斯,白人男性,53岁,主治医师:巴特利特医生。”

吉尔·巴特利特的衣着一如既往无可挑剔,打开一本活页本。露西本能地看向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等待其上下跃动。果然它们几乎立刻就开始上下蹦跶起来。巴特利特低声说道:“病人是5月12日转入院的。”

“大声一点儿,吉尔。”坐在下首的一个医生喊道。

巴特利特提高了嗓门。“我尽力,但也许会后你要找麦克尤恩看看。”坐在耳鼻喉科医生周围的人都笑开了。

露西很羡慕那些参加这个会议还能处之泰然的人,她可从来都做不到这一点,尤其是在讨论她自己的病人的时候。讨论一个在自己手里死掉的病人的诊疗经过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然后还要让别人进行讨论,最后病理学家公布尸检结果。而乔·皮尔逊可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老实说,每个人在行医生涯中都难免会犯些无心的过失,有些时候,这个过失的代价甚至是患者的生命。很少有医生能够在其职业生涯的过程中完全避开所有的失误,重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以免重蹈覆辙。这就是召开死亡病例讨论会的目的所在,给每一个参加的人一个共同学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