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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特跑了。他买了一张到纽约的汽车票,试图在黑人住宅区里甩掉所有人,销声匿迹地活下去。他的设想一度成功了,但是几个月之后还是被追查到,然后很快被就捅死了。

在还没听说勒罗伊·科尔法克斯惨遭杀害之前,罗尼·奈特就已经开始等待死亡的降临了,精神也已经崩溃了。

伦纳德·温盖特没听出电话里那个细细的女人的声音。而且,他也很恼火晚上在家里接到关于工作的电话。

“梅·卢是哪位?”

“罗尼的女人。罗尼·奈特。”

奈特。温盖特现在想起来了,然后问道:“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没在黄页上。”

“您写在一张卡片上了,先生。说是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困难,就给您打电话。”想来,他是把电话号码给他们了,估计是在他们内城公寓拍摄纪录片的那天晚上。

“哦,怎么了?”温盖特正准备出门,去布卢姆菲尔德山赴一个晚宴。这会儿他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接电话,或者在电话铃响之前就出发了。

梅·卢说:“我估计您知道罗尼最近没去上班。”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她的语气飘忽不定:“要是他不去的话……”

“那个厂里有10 000多名工人。作为人事部经理,我是对他们总体负责,可并不是每个人有事都会向我打报告。”伦纳德·温盖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停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好你个高傲自大、事业成功、有权有势、不把电话号码登记在黄页上的浑蛋,你已经让她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让她明白了,虽然你们有同样的肤色,但是在其他方面毫无共同之处。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他又在心里为自己辩驳。这种事并不经常发生,而且他现在也有所醒悟了。不过这种态度可能会继续滋长,就像他以前听说的那些有权有势视其他黑人如粪土的黑人。

“梅·卢,”伦纳德·温盖特说,“我刚才态度不好,让你赶上了,我很抱歉。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从头开始说?”

她告诉他,罗尼遇到了麻烦。“他现在不吃不睡,什么也不做。他也不出门,就一直坐等着。”

“等什么?”

“他不告诉我,连话都不说。他看上去糟糕透了,先生。就好像……”梅·卢停了下来,想了一想,然后说,“好像他在等死。”

“他不去上班多长时间了?”

“两个星期。”

“是他叫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他什么也没叫我做。但是,他特别需要帮助。我知道他需要。”

温盖特犹豫了。这真的不关他的事。的确,他之前对中坚力量招聘计划特别感兴趣,现在也还是如此,自己也插手了很多个案。奈特就是其中之一。可是,能帮忙的地方毕竟有限,而且看样子,奈特好像是两个星期前自己主动不去上班的。不过,伦纳德·温盖特还是对自己几分钟前的态度心存愧疚。

“好吧,”他说,“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忙,不过我过几天会抽空过去一趟。”

她央求着说:“您能不能今晚就来?”

“今晚恐怕不行。我有一个饭局,现在已经迟到了。”

他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迟疑,然后听见她问:“先生,您记得我吗?”

“我已经说过我记得了。”

“我以前为什么事求过您吗?”

“没有,你没求过我。”他有一种感觉,梅·卢可能从来没求过任何人,对生活也从未有过太多的渴望,当然,也没得到过任何恩赐。

“我现在就求求您,求您了!今天晚上来一趟吧。为了我的罗尼。”

两个小人在把他朝两个方向拉:一个来自过去,是他的祖宗血统;一个来自现在,是他现在的模样,也可能是他以后的模样。祖宗血统赢了。伦纳德·温盖特在心里不由得自怜起来,他会错过一个很好的晚宴。他猜想女主人可能是想通过每桌安排一两个黑人面孔展现自己的海纳百川,不过,她不仅提供美酒佳肴招待,还会眉飞色舞地卖弄风情。

“好吧,”他对着话筒说,“我现在就来,我觉得我能想起你们住的地方来,不过你最好还是把地址给我。”

伦纳德·温盖特心想,要不是梅·卢提醒他,他恐怕都很难认出罗尼·奈特来了,现在的罗尼消瘦憔悴,面容枯槁,眼睛下陷。罗尼在一张木桌前,对着外面的门坐着,温盖特一进门他就紧张起来,然后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这位公司人事部经理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带来。他二话没说就进了只有橱柜大小的小厨房,找到玻璃杯拿出来。他一到,梅·卢便充满感激地朝他望了一眼,小声说了句:“我就在外面,”便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