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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把思绪拉回了现在。

办公桌上放着弗洛拉留下的一张打印数据表格,上面记录着傍晚前客房入住的情况。他从进来以后,第一次研究了一下表格上的数据。从表上可以看出,饭店目前的入住率相当高,似乎今晚势必又是一个全垒打——客房全满。就算圣格里高利最终逃脱不了收购的命运,至少它还能在热闹繁忙时结束。

和客房入住报表和电话信息放在一起的,还有新送过来的一堆邮件和备忘笺。彼得把所有的文件都大致浏览了一番,觉得没什么要紧的,留到明天再处理也未尝不可。彼得打开备忘笺底下放着的一只马尼拉纸大信封,这是昨晚厨师长安德烈·雷米尔请他拜读的、关于饭店餐饮总体规划的构想,他从一大早就开始研摩着这套方案了。

看了一眼手表,彼得决定先接着读下去,之后再去饭店进行晚间巡查。他静下心来,把精致书写的纸卷和精心描画的图表在面前展开。

他越往下读,越发对年轻的副厨师长敬佩不已。构想本身就呈现出了大师级别的见地,对饭店的弊端和餐厅业务的潜力也显示出相当全面、深入的理解。让彼得感到很气愤的是,就是这么一部难得的餐饮“宝典”,竟被总厨师长埃布伦先生全面否定,弃为废纸。这也是雷米尔亲口告诉过彼得的。

诚然,有些结论还有待论证,而且彼得对雷米尔的某些观点也不是非常认可。乍看上去,一些预估的成本也似乎过于乐观。但是,这些都只不过是白璧上的微瑕,真正令人振奋并看重的是,纸卷之中所展现出的一种既活泼新颖又不失实用可行的思路和创意,是对现今餐饮管理弊端的深刻思考,同时还提出了相应的补救措施。还有一点也很明显,彼得对此深信不疑,如果圣格里高利真抱着安德烈·雷米尔这个金饭碗要饭的话,这个年轻人也许很快就会择良木而栖,将他那卓越的聪明才智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了。

彼得把计划图表放回文件夹,心中很是宽慰愉悦,有像雷米尔这样热情饱满、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实属圣格里高利之幸。彼得决定,应该亲口向安德烈·雷米尔表达一下自己的所读所感,在饭店前景扑朔迷离的现状下,好像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于是,彼得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今晚,总厨师长埃布伦因为一直抱病不起还是没能来上班,主持大局的仍然是副厨师长雷米尔先生。遵循着厨房的礼仪规矩,彼得还是先知会了一声,表示他现在就要下到厨房里去看看。

彼得赴约前往,在主餐厅的门口,安德烈·雷米尔已经恭候在那儿了。

“请进,先生!非常欢迎。”年轻的副厨师长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嘈杂喧嚣、蒸汽腾腾的厨房。雷米尔贴着彼得的耳朵大声嚷着,“你也听见了吧,用音乐家们的话来说,现在这里就是锅碗瓢盆交响曲的高潮乐章啦。”

和昨天下午的安静相比,现在的傍晚则是一片忙碌景象,厨房里热气腾腾。大忙之时、全员上阵。身着浆挺白色厨师服的大师傅及他们的助手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好像一阵春雨过后在田野里忽然争先恐后冒出来的白雏菊。在他们周围,穿过喷发弥漫的蒸汽、顶着阵阵灼人的热浪,汗流浃背的厨房勤杂工吵吵嚷嚷地端着大锅小盆、托盘平碗,如热锅蚂蚁般穿梭往复;还有一些则心急火燎地推着送餐车横冲直撞。不过,他们虽然很忙碌,却丝毫不乱,颇有分寸,和同样急急忙忙、高高举着托盘的男女服务员们相互避让,有惊无险地擦肩而过。

蒸汽保温餐台上,当晚套餐菜谱上的菜品已分门别类摆放备好,以便端送到各个餐厅去。手疾眼快的大师傅们此时好像变身成了千手观音,麻利地煎炒烹炸着餐厅和客房单点的菜肴。服务员时不时地过来催菜,厨师则大喊大叫地回应着;还有一些则举着摆好菜的托盘,大步流星地从两名检验员中间穿过。在架高的记账机后,两名女检验员今天依然面色严肃、一丝不苟。

汤品区里,巨型汤锅咕嘟冒泡,弥漫着的蒸汽缭绕升腾。不远处两名拥有特别技艺的厨师正用灵巧的双手准备着餐前开胃的凉点热碟。越过他们,就能看到一名焦虑的糕点师傅正在监督制作甜点。偶尔烤炉咣当开启,炉内火光映衬着点心师们专注的脸庞,还能瞥到一眼火炉里炼狱般的景象。

置身大厨房里,不光“眼福”不浅,耳鼻也很享受。锅碗盘碟争相鸣奏,各式佳肴香气扑鼻,烧煮中的咖啡甜美清香。

“现在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先生,也是我们最自豪的时候。如果不吹毛求疵的话,我觉得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