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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介意。可以放在我的床底下,我会腾出地方。”

“那我明天把箱子带过来,好吗?”

“太好了!我一星期能见到你两次!你只要打个电话告诉我什么时候来就行。”

多少年了,杰克·海恩斯从未见过女儿如此快乐。他们拥抱彼此,很久很久。

“您真的理解我为什么要走,对吗?”索妮娅问父亲。

“是的。”他说,“我想我理解。”

喝了一小杯威士忌之后,杰克·海恩斯酣然入睡,还做了个好梦——与一位黑色瞳孔的西班牙少女一起跳《西班牙斗牛士》舞曲。

在这样的深夜,回到旺兹沃思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索妮娅一走进家门就倒在床上睡了。第二天清晨七点醒来,她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迎接她的又是忙碌的一天,她马上得开始忙活了。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其中大部分不适合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她将套装和长裙装进旅行包。一起收起来的还有那些储存了十年之久的冬衣和几十双高跟鞋,在格拉纳达的鹅卵石小路上,她永远用不着穿这些鞋子。还有她出席婚礼时才戴的帽子和几乎所有颜色深浅不同的手袋。几十条围巾,其中大部分她甚至都认不出来了。整理结束后,她发现这些东西竟塞满了二十三个袋子。她立即开车将这些杂物送到慈善商店,以防自己改变主意。有一件衣服让索妮娅犹豫了一会儿,她在伦敦上流区一家香槟吧里举行订婚派对时穿过它,那是件又轻又薄的雪纺绸裙,当时詹姆斯买来令她一定穿上。它并不完全属于她,却和那段幸福的日子息息相关。

许多东西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一件肮脏的巴伯尔防雨外套、几双惠灵顿长筒胶靴,这些玩意儿在西班牙肯定无用武之地。还有很多文件夹,充斥着旧文件、求职信、简历和银行账单,看日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的大学时期。这些都可以丢弃了。

她将最钟爱的CD装进一个箱子。其中大部分CD詹姆斯从来不听,因此也不会去怀念它们。她把仅有的几个毛绒玩具扔进箱子,这些从童年起就与她做伴的玩具,她永远也不会扔掉。

整整一天,索妮娅都在忙碌中度过,她刻意用琐事淹没自己,这样一来就不必去想自己正做的这件事是何等残忍。只有稍作停息,在喝茶的十分钟间隙里,她才会感到痛彻心扉。她正在将自己从詹姆斯的生活中连根拔起,有极大的悲伤,却没有歉疚。她把牛奶倒入茶杯,一边缓缓搅动,一边环顾厨房。她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留下与她有关的任何痕迹。它一直是詹姆斯的领地,过去是,现在还是。

卧室里还有几件东西需要整理,于是她端着茶杯上了楼。她有个非常坚定的信念:绝不应该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房间应该原封不动,完整如初。她甚至不想带走他们共有的那些东西。她暗想,很少有男人能够长期形单影只,孤枕而眠。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人挤进来,填补她留下的空位。就在这一念之间,梳妆台上的珠宝盒倏地跃入了她的眼帘。她打开盒盖,从最上层拈出几件廉价的珠宝。下面的几个小抽屉里装着一些传家珠宝,都是詹姆斯的母亲送给她,让她在正式场合佩戴的:祖母绿耳环、红宝石坠子,还有几件也许十分昂贵但奇丑无比的胸针。索妮娅将这些珠宝取出来,放入保险柜。一直以来,詹姆斯总是对她说,让她把珠宝放到保险柜里。她记起来还有个小抽屉里装着一条金链子,那是母亲去世时父亲送给她的。找到后,她把金链子戴到脖子上。扣上钩子的时候,她的双手抖了起来。

然后,她又去看望父亲。他仍像平日那样可亲,只是多了一丝忧虑。

“你确定这件事做得没错?”父女俩一起往床底下塞两个大箱子时,杰克问道,“我真有点替你担心。”

“我知道这看上去很仓促,但我从来没有对哪件事这样肯定过,爸爸。”索妮娅答道,“我向您保证,这件事我反复考虑过。”

“非常好,亲爱的。不过,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到我这儿来。你知道的,对吧?”

关于这事,杰克没有再说一个字。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杰克说着,缓缓踱到房间另一侧,“我想,现在把这件东西给你一定不错。”

梳妆台的顶端有一个棕色的纸袋。他拿下来递给索妮娅。

从纸袋的形状和重量判断,索妮娅立即就猜到里面是什么。

“你妈妈从没想过要扔掉它,”他说,“她一定很乐意你将它带回格拉纳达。”

索妮娅接过窸窣作响的纸袋,把手探进去。是的,纸袋里就是那件东西——舞鞋。柔软的皮子和铁制的鞋头,鞋跟几乎已经磨平,正如米格尔描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