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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逗的动作快要结束了。还有几个贝罗尼卡绝技要展示。伊格纳西奥以脚尖为圆心,原地转了几圈,将披风拂过公牛的头顶。最后一圈时,受伤的公牛紧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他纯白的外衣画上了几条野兽的血印。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穿那种颜色的衣服了。”孔查自言自语道。

伊格纳西奥从公牛身边走过,伸手轻轻抚摸它的左角,几乎带着柔情蜜意,就好像在爱抚公牛,感谢它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用慢动作看,这套动作充满了舞蹈的优美和典雅。现在,公牛来到他面前,几乎是充满崇拜地跪在地上,伊格纳西奥举起剑刃,深深地刺入这头野兽的心脏。观众看着他对战败的公牛刺下最后一剑,纷纷站起来挥舞白手绢。伊格纳西奥与公牛面对面搏斗的情景,几乎达到了斗牛运动的完美境界。

除了和观众一起不时倒吸凉气,伊格纳西奥的父母一直沉默不语。有一两次,孔查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胳膊。这位母亲亲眼看着儿子直面一头狂怒的公牛,很难不经受恐怖的时刻。这头野兽庞大的尸体被马队在沙土场中拖行一周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巴勃罗与其他观众一起站起来,看着沐浴在崇拜之意中的儿子,充满了骄傲。

号角吹响。伊格纳西奥回来了,他走在游行队伍中,手臂高举,答谢观众的欢呼。这些充满情欲和挑逗意味的、窄臀的年轻男子在斗牛场中大摇大摆地走了一圈。他们穿着紫色、粉红或被血迹染污了的白衣服,光彩照人。

孔查站起来。她为伊格纳西奥骄傲,但她厌恶这个地方,这里的气氛令她恶心。她很高兴终于可以走了。

这场斗牛似乎为古老的格拉纳达带来了一场短暂的复兴。人们涌出家门,酒吧里人满为患,即使在下半夜,大街上也挤满了人。国民卫队警惕地监视着,密切注意意外的发生,但那天晚上,那些对自鸣得意的右翼深恶痛绝的人都待在家里。

伊格纳西奥名噪一时。在斗牛场附近一家最漂亮的酒吧里,他的随从、几十个富裕的地主和一些斗牛爱好者为他举行了一场庆功宴,他们排队等着与他握手。还有几十个女人渴望吸引他的目光。聚会一直进行到深夜。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对西班牙当前的局势持相似的观点,交错的酒杯和彻夜的笙歌说明了这一点。

可爱的洛卡,真讨厌!

现在,你的屁股酸不酸?

他们高声唱着这几句,一遍又一遍,为其中的双关之义乐不可支。

“你们应该见见,我弟弟听说洛卡死了时是什么反应。”伊格纳西奥哈哈大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他崩溃了!”

“这么说,他也是个同性恋,对吧?”浓烈的雪茄烟雾中,一个更粗俗的男人问道。

“啊,还是这么说吧。”伊格纳西奥不怀好意地说,“他对女人的品位和我不一样……”

酒吧里,一个妖娆艳丽的女人悄悄走到伊格纳西奥身边。他与朋友谈话时,手偷偷溜下来,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纤腰。凌晨三点,酒吧终于关门后,他们要一起走进附近的玛杰斯特酒店,那里一直为斗牛场中的明星人物保留着几个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伊格纳西奥简直忘乎所以。他几乎无法掩饰巨大的喜悦。人们将他在那场华丽的屠杀中杀死的公牛的头送到了他家。牛头在咖啡馆一个角落里挂了好几年。它闪烁着冷漠的双眼,冷冷地望着踏入埃尔巴瑞尔的每一位顾客。

但是,即使在伊格纳西奥庆祝胜利时,暴力冲突仍在继续。洛卡只是神秘消失的几百人之中的一个。

一个月后的一天,凌晨三点,埃尔巴瑞尔咖啡馆大门的玻璃嵌板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疯狂的敲门声几乎将它震碎。

“谁?”年事已高的拉米雷斯先生从三楼窗户里伸出头来吼道,“哪个浑蛋在大吵大闹?”

“开门,拉米雷斯,马上开门!”一个刺耳的声音说道。他喊着巴勃罗的姓,显然是有正事。

这时,街上的每个居民都从床上跳起来。百叶窗打开了,女人和孩子探出头来。几个胆大的男人来到人行道上,看着街上的十几名士兵。狗狂吠着,刺耳的叫声回荡在墙壁间。狭窄的街道发出一种震耳欲聋的杂音。甚至当巴勃罗拉开门闩时,捶打的声音仍然暴雨般落在玻璃门上,一直到大门打开才停下来,犬吠声也静下来。五名士兵将他推进咖啡馆,大门在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其他士兵仍待在大街上,徘徊,抽烟,对市民不满的目光置之不理。大街上静悄悄的。两分钟过去了,或者是二十分钟?没有人知道。

最后,门猛然打开了。沉默变成了尖叫声。那是拉米雷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