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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利奥狂风般奔出房间,大家沉默不语,直到他奔向阁楼的愤怒脚步声终于消失。

通常,电台和报纸的报道并不比大街上的流言更准确,但国家整体的局势还是渐渐清晰了:佛朗哥的军队并没有如愿在全国取得胜利,有些市镇投降了,但还有很多市镇仍然对共和政府忠诚,正在顽强抵抗。国家在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中继续向前。

在格拉纳达,国民军似乎要逼迫人们申明自己的立场,要求人们签订条约,承担守卫城市的义务。这些义务兵身穿蓝色衬衣,成为暴政的附庸。还有许多表达支持的方式,衬衣颜色能显示出你隶属于哪个特定的右翼群体:蓝色、绿色和白色。右翼分子热爱制服代表的纪律和秩序。

到了七月底,安东尼奥能看出,右翼义务兵已经控制了格拉纳达。罢工结束后,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似乎城中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出租车停在平日待的位置上,商店打开店门,咖啡馆升起了遮阳篷。太阳仍在照耀,但热度不如上个星期那样强烈。

万事万物似乎都与先前一样,但其实都已改变。全国有很多地方都在反击,格拉纳达却无可争议地处在军事管制之下。市民不得驾驶汽车,无权拥有火器,罢工的权利也被废除。

一天早晨,伊格纳西奥走进咖啡馆前门,孔查仍然穿着睡衣,小口喝着咖啡。

“你好,亲爱的。”看到他,孔查像往常一样松了口气,尽量不问他前一晚去哪儿了。

他弯腰亲吻了母亲头顶的乱发,双臂环抱着母亲的脖颈。明显的女人香水味让她晕眩。是山谷中的百合,还是大马士革玫瑰?她无法确定,因为其中混合着熟悉的儿子身体的气息,他前夜像是抽了一两支雪茄。

他拉出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手中。几年来,孔查一直在培养儿子的魅力,如今他已因富有魅力而闻名。她并不偏爱哪个孩子,但这个儿子的确比那两个更赢得她的欢心。

那个夏天,伊格纳西奥本来要去许多斗牛场表演,而现在,斗牛表演至少要暂停一段时间,他成了个无所事事的人。但看上去,他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对自己也很满意。

“以后不会这样糟糕,不是吗?”他说,“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希望我相信,伊格纳西奥。”她说着用双臂全力拥抱他,深深地注视他的双眼,他漆黑而诱人的双瞳带着温暖的柔情。

一个星期后,争端越发激烈,她的神经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连突然关门的声响都会令她惊骇地跳起来。邻人被士兵从家中拖走的情景仍然徘徊在她的脑海中。前一天,他们听说路易斯和朱里奥都被枪毙了,就在同一天晚上,佩雷斯家遭到劫掠。可怜的玛丽亚现在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恐惧中。她唯恐丧命,根本不愿离开家门。玛丽亚的至亲被捕后,孔查每天都去看望她,但那天早上,她的痛楚根本无法抚慰。

弗朗西斯科愤怒得发狂,根本无力安慰母亲。那天,安东尼奥陪他坐了一天,竭力让朋友平息怒火。而此时,伊格纳西奥却试图告诉孔查,以后事情不会“这样糟糕”。

人们的神经仍在遭受挑战。七月二十九日早晨,格拉纳达开始遭受轰炸,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底。但最糟糕的不是轰炸对城市的肆意破坏,而是有些炸弹竟是同一阵营的人投下的。此时,共和军的飞机也开始轰炸他们了。共和军的轰炸机不时击中仍然支持合法政府的民众。

一天上午,安东尼奥与父亲一起上街,看到共和军的飞机在头顶飞过。共和军的飞行员架起机枪,朝大教堂的高塔开火。那是个美丽而著名的神圣之地,但无论伊莎贝拉城堡、费迪南宫殿和墓地遭到怎样的损毁,都不会让这些士兵动摇。就像许多支持共和政府的人们一样,他们早已不再跪拜祭坛,对神职人员与叛军沆瀣一气也深恶痛绝。从一开始,天主教教堂就与叛军站在一起。

在拉米雷斯家中,报纸继续煽动着家庭内部的怒火。

“又是那份法西斯垃圾报纸!”埃米利奥轻蔑地朝放在吧台上的报纸看了一眼,“他为什么非要把垃圾带到这儿?”

那个上午,那份报纸详细地报道了国民军部队的一场胜利。共和军向阿米拉派遣了一批飞机,现在已经被国民军扣押了。共和军飞行员刚走下飞机,就被关进监狱。法西斯军队正兴高采烈地庆祝这批漂亮的新飞机的“交付”。

“对佛朗哥来说,这是多好的一份礼物。”安东尼奥低声评论道。

这些故事对于所有共和国的支持者来说,丝毫无助于鼓舞士气。虽然他们在为保留阵地而战,但看上去,事情的发展似乎仍然会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