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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纳达广播电台定期发布警告,声称任何抵抗防暴警察部队的人都会被枪毙,但包围战仍在进行。人们相信,阿尔拜辛区坚定的抵抗最终会获胜。

如果佛朗哥的军队没能占领高踞于阿尔拜辛区头顶的阿尔罕布拉宫,平民本来是有机会获胜的。一天下午,孔查朝窗外看,见到迫击炮弹像雨点一样从天空纷纷坠落。炮火朝阿尔拜辛区倾泻而下,炸毁了屋顶和围墙。叛军的全面破坏行动结束后,尘埃悄悄地落下。过了几分钟,空中又响起飞机低沉的哀鸣,高空炮击开始了。阿尔拜辛区的居民简直是束手待毙的枪靶。

抵抗又持续了几个小时,但后来,孔查看到升腾的烟尘中冒出一群人。女人、孩子、老人都背着成捆的衣服,拎着从家里抢救出来的财物,纷纷奔下山。在一阵阵朝屋顶扫射的机枪声和隆隆的炮声中,很难听到别的声音。然而,在枪炮声短暂的沉寂中,人们朝街垒狂奔而去,孩子的哭喊声和女人的恸哭声乱成一片。

有几个男人逃出炮火,却发现自己必败无疑,于是爬上屋顶挥起白色床单宣告投降。他们已经勇敢地战斗了很久,但最终发现法西斯军队拥有太多的弹药,足以将这个区的每一座房屋都夷为焦土。一些幸运儿成功地逃进了共和国的领地,但大多数人被敌军抓住了。

那天下午,安东尼奥回到咖啡馆。他面色煞白,满脸焦虑,头发上落满了尘埃。更多的尘土似乎仍然悬浮在空气中。

“他们都被枪毙了。”他对父母说,“从阿尔拜辛区来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抓住就一枪打死。非常冷酷。”

所有人都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个时刻,人们都深感害怕。

“他们简直太残忍了!”孔查悄然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丈夫同意她的说法:“他们的行为已经完全而真切地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叛军依靠惊人的狡诈和冷血的效率占领了城市,但随后的几天里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抵抗和暴力行动。夜里,人们不断听到枪响,从黎明到黄昏,机枪一直在突突作响。

叛军发动最初攻势后,又过了五天,阿尔拜辛区的炮声终于停止了。局势立即安静了许多。这时,工人开始罢工——对这些惨剧表示反对,罢工是唯一安全的方式。

很容易就能买到面包和牛奶,没人会挨饿,埃尔巴瑞尔咖啡馆仍在正常运营。除了伊格纳西奥,拉米雷斯一家人都紧紧地守在咖啡馆里。伊格纳西奥回家或出门时,脸上都带着一丝微笑。

埃尔薇拉·德尔加多的丈夫去了塞维利亚。那时正逢叛军占领塞维利亚,他是坚定的右翼者,不免深为恐惧,不敢穿过仍由共和国控制的领土回家,无法回到格拉纳达,所以伊格纳西奥更为这场军事政变欢欣鼓舞。他带来了一份《理想报》,就放在咖啡馆的一张桌子上,从它上面“伟大的佛朗哥将军”一词就可以确定其政治立场。快到中午时,埃米利奥从阁楼上走下来,看到了这份报纸。它辱骂性的大标题让每个共和国的支持者都怒火升腾。

“法西斯浑蛋!”他说着将报纸甩出去,散乱的纸撒得地板上到处都是,好像一张地毯。

“埃米利奥,别这样!”母亲喊道,“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不可能‘更’糟糕。现在已经糟糕透顶了,不是吗?”

“一旦安定下来,人们也许会发现佛朗哥并不是那么糟糕。”她回应道。埃米利奥和她都清楚,这种话他俩都不相信。

“我不是说佛朗哥,妈妈。我是说我那位哥哥。”他从新闻宣传散页中拿出一张,在母亲面前挥舞,“他怎么敢把这些龌龊的东西带到家里来!”

“这不过是张报纸。”尽管希望国家和平似乎不太现实,孔查也渴望着家庭的和睦,竭力安抚与劝慰儿子。埃米利奥知道,母亲和他一样对法西斯的企图深为厌恶。

“这不只是张报纸,是宣传资料。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但据我所知,我们只能买到这份报纸。”

“听我说,妈妈,现在您该面对真相了——关于伊格纳西奥。”

“埃米利奥!”巴勃罗说道,刚才那番突然发生的争执将他引了过来,“够了,我们不想再听……”

“你爸爸说得对。外面的争斗已经够多了,家人之间不应该互相吼叫。”

这时,安东尼奥也出现了。他知道两个弟弟由来已久的积怨已经加深,这与整个国家中地震般的冲突息息相关。政治分化渗入了他们的家庭。那群试图夺取国家政权的人强硬的保守态度,对埃米利奥来说是严重的威胁。现在,两个青年之间的仇恨,就像共和军与在格拉纳达大街上巡逻的法西斯军队之间的仇恨一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