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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听这个!”安东尼奥大吼一声,随即跑到吧台后那间狭小逼仄的办公室,将电台的旋钮拧开。

奎波·德·拉诺将军的声音在咖啡馆里回响,他声如洪钟地念着国民军已经占领的城镇的名单。

“我们不能光在这儿坐着,放任这一切发生,对不对?”安东尼奥对父母说道,他渴望得到哪怕极其微弱的一丝赞同或支持。他的双眼盈满了挫败的泪水。

“也许妈妈说得对。”梅塞德丝说,“我们最好不要太激动。目前来说,一切似乎还正常,不是吗?”

安东尼奥的反应不仅仅出于年轻人想挥舞刀枪的热情。他已经听说,让马丁内斯焦虑的不仅仅是军队,正在展开的剧情中还有两个关键角色:穿蓝制服的防暴警察和穿绿制服的国民卫队。

两支宪兵队从理论上说都应当效忠内政当局,但是他们对共和国的忠心却显得十分可疑。在很多地方,国民卫队对政府的违逆已经令人吃惊。防暴警察是共和政府组建起来的,本应支持共和国。但安东尼奥听说,在格拉纳达,两支军事力量都在酝酿一桩反对共和国的阴谋。在国民卫队内部,中尉佩拉约正在密谋,防暴警察部队的上尉阿尔瓦雷斯也一样。

马丁内斯和坎平斯没能完全掌握局势,工人们察觉到快要出事。那天晚上,城中最大的广场之一卡门广场上聚集了一大群人。格拉纳达像一口高压锅,容纳的东西几乎到了沸点。锅盖随时可能被爆炸的威力高高炸到天上。

这些人大多是手工工人,如果天气不是这样令人倦怠,他们或许早就采取行动了。人们绝望地需要武器,什么都行。为了武装自己,男人们开始擦拭家中最古老的手枪上的灰尘。很快,街道上到处都是时刻准备奔赴战场的少年和青壮年,甚至那些只对政治一知半解的人也发现自己被卷入了对共和国癫狂的同情中。

安东尼奥与两个朋友萨尔瓦多和弗朗西斯科去了卡门广场,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到处都是挥舞着武器的男人,甚至连屋顶上都有。在这个时刻,军队仍然固守在自己的营房之内。没有人知道力量潜伏在哪里,即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座城市充满了紧张和恐惧。

七月二十日凌晨,格拉纳达的行动计划终于成形。阿尔瓦雷斯宣布,他手下的防暴警察部队支持叛乱的地方驻军的首领。

直到那天下午,共和政府的成员都未察觉到什么风暴正在酝酿。马丁内斯有几位支持者,包括“人民阵线”的秘书长安东尼奥·拉斯·罗密欧——他也是国民卫队的领导者。一条消息辗转传到罗密欧耳中:军队正在军营中列队,打算出征。坎平斯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局势进展,但他并不相信,还说军队早已宣誓效忠政府,不过他会立即去营房视察。到达营房后,他震惊地发现不仅炮兵已经叛变,而且步兵团、国民卫队和防暴警察都已背叛了共和国。

坎平斯被监禁起来,更糟的是,他被迫签订了一份专门为他起草的宣布战争状态开始的文书,强调了对不服从新政权之人的惩罚措施,罪名五花八门——从拥有武器到超过三人集会。

格拉纳达的市民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消息。那天下午,城中十分寂静,所有商店仍然因市民都在午睡而紧闭大门。几辆卡车轰隆隆地开进了昏睡的街道,车上站着面色冷峻的士兵,他们并未左顾右盼。他们身后就是大炮。有些人不明白他们为何出现在街道上,以为是来对抗法西斯分子的。出于无知,有几个人还朝他们敬礼。

这些卡车的轰鸣和换挡声搅扰了孔查的午睡。她正在昏暗的卧室中打瞌睡,那个房间正好俯瞰外面的街道。她立即叫醒了巴勃罗。他们将百叶窗拉开一条细缝,刚好够窥视窗下发生的一切。他们紧紧地站在一起,在幽暗的房间中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呼吸。如果士兵朝上看,就会发现他们,不过,引擎的喧嚣声淹没了孔查的声音。

“圣母马利亚,”她悄声说道,手指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多日的谣传在面前变成现实。孔查感到恐慌在心中升起。

“孩子们都哪儿去了?他们在哪儿?必须找到他们。”

孔查的第一反应是让家人团聚,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军队,无论他们支持谁,无论他们下达什么命令,都意味着没有谁可以确保人们的安全。

“安东尼奥不在家。伊格纳西奥可能也出去了。但是别的孩子都待在房间里。”巴勃罗说着跑到楼梯平台上,去检查孩子们的卧室。

虽然四个孩子都已经比父母更加强壮结实,但是巴勃罗和孔查仍然本能而急切地想知道孩子的去向。他们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叫醒了梅塞德丝和埃米利奥,随即发现伊格纳西奥的床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