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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她喊道,声音中交杂着挫败和无限的热情,“看着!”她知道他们能做得更好,但需要时间。目前为止,他们只让上半身动了起来,要做的还多着呢。

“好。非常好。休息一会儿吧。”

大家感激不尽,放松下来。不过休息时间并不长。刚才坐着观察的菲利普这会儿跳了起来。现在他成了舞台的中心。同学们呈马鞍形围绕在他身边观看。

“这是最基本的步法。”他向前伸出一条腿,微微弯曲膝盖,踢了踢脚踝,又跺了下脚后跟。反复多次后,他的动作快起来,让大家看看这些简单的动作如何形成人们熟悉的弗拉门戈踏步的奇观。大家纷纷尝试。用慢动作做这些一点也不复杂。

“脚!”他大喊着,脚重重地跺在地板上。当脚踝的脆响直接冲进地板时,他喊出的第二个词具有完美的拟声效果。“后跟!后——跟!”他重复道。

他们练习了一会儿基本动作,然后菲利普开始教些复杂的东西,从后跟到脚趾,以不同的次序移动。有的学生能跟上,一些协调性不太好的学生则乱了阵脚。事实证明,这种舞比看上去难跳得多。但菲利普没有停止。他专心地跳着弗拉门戈舞,甚至没发现有些人再也无法跟上他。

“你们必须听自己的脚踏出的节奏。”他说,“你们在用脚制造属于自己的音乐。脑子里什么也别想,但耳朵要听着一切。”

差不多是这样,索妮娅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执行——用耳朵而不是用心做这些。她忽然看到玛吉的眼睛这次竟流露出了厌倦的神情。

接着,又轮到科拉松了。“重中之重,我放在最后。”她的话充满戏剧性,“而且,这才是开始。”

此时,班上大部分人都站着端起塑料瓶喝水。一切变得比他们预期的更为吃力。

“姿态!”在说出这个词的同时,她演示了期望中的动作:下巴扬起,鼻子冲着天花板,那种傲慢的姿态让索妮娅想起了三天前那个晚上她们看到的弗拉门戈舞者。大家看着科拉松展示舞蹈开始时该如何“宣告”自己。

“开头最重要。”她说,“你不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你必须告诉每个人,你来了——用你的身体语言。告诉人们,现在你是屋子里最重要的人。”

科拉松就是那种一进门就令人惊艳的女人。她生来就是为了表演。索妮娅并没有意识到这也可以学会,她一直以为这是天生的。然而,二十分钟后,她在镜中看到一个女人,光彩夺目,姿态撩人,然后吃惊地发现那是她自己。这时她才确信,原来自己也具备这种资质。手臂向上高举,手指张开,身体随着腰肢扭动,另一只手臂在身前弯成弧形,她看上去几乎是纯正的弗拉门戈舞者。

伴随着科拉松一声清脆的击掌,课程告一段落。她微笑着宣布:“好,很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到萨尔萨。”

“谢天谢地。”玛吉朝索妮娅嘟囔道,“我都怀疑弗拉门戈是不是我的特长。”

“但几天前你对此好像非常热切。”索妮娅说道,竭力隐藏话中那丝“我早就说过”的意味,“它是不是比你想得要难一点?”

玛吉猛地一回头,浓密的长发甩过脸庞。“太戏剧化了,不是吗?又那么自我中心。完全就是表演。”

“但是,所有的舞蹈不都是表演吗?”

“不,我觉得不是。至少在跟舞伴跳舞时不是表演。如果那是表演,也只是在其他人看来如此。”

索妮娅第一次意识到:对这位朋友来说,舞必须和另一个人一起跳。这就是她不断寻找难以追寻的完美男人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她生命的探求。

“两分钟,各位!” 科拉松喊道,“就两分钟。”

索妮娅溜出教室去了衣帽间。透过玻璃大门,她看到两位挪威少女和所有的职业舞者聚集在人行道上,在吞云吐雾。她注意到对面一个门缝里传来的声音,于是像间谍一样从门缝里偷窥,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呆了:十来个人坐在墙边听一位吉他手演奏。他们个个衣衫不整,面容黯淡而疲惫,披头散发,大多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上面的图案已随时间渐渐淡去。其中面相最老的一位男子,鬈曲的黑发扎成了马尾,正在弹奏一曲深情动人的旋律,索妮娅的喉头不禁哽住了。正是这种旋律和温柔的击掌伴奏声吸引了她。没有人用眼神交流。那种旋律的产生需要全心的专注,而这种专注必须凝视着虚空才能获得。

一个身材婀娜、眼神迷离、穿着黑色莱卡舞蹈裤和低圆领上衣的少女站起来。她一只手上拿着件巨大的墨绿色裙子,这会儿踏了进去,由于拉链坏掉,她摆弄了好一阵才穿上,但她似乎不怎么着急。然后,她系好舞鞋上的带扣。鞋子因蒙尘而变得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