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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舞蹈工作室周围没有多姿多彩的四邻,她们走在工作日的街道上,只发现了一家汽车零部件商店和一间配钥匙的小店。但走到绿荫如盖的街道尽头,转入主路,气氛突然变了。她们被耀眼的阳光照花了眼,午餐时分疯狂的交通杂音震耳欲聋,她们停下来。

酒吧和咖啡馆现在坐满了建筑工人、学生和住在附近正要回家午睡的人。所有这些商店——果蔬店、文具店和四处泛滥的美发沙龙——都再次大门紧闭。索妮娅和玛吉上次路过以后,它们只开了短短几个小时。要到四点之后,它们的金属栅格门窗才会再次打开。

“我们在这里歇会儿吧。”路过第二间酒吧门前,玛吉提议。卡斯蒂利亚咖啡馆有一个长长的不锈钢吧台,靠墙摆着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前坐着客人。两位英国女人很快走了进去。

里面气味浓重,是西班牙咖啡馆的典型味道:啤酒、火腿、年深日久的灰尘、羊奶酪的微酸气味、一丝凤尾鱼的香气,其中飘荡着新鲜研磨的咖啡的浓香。一排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手工劳动者坐在吧台里,除了面前的餐盘,他们忘却一切。全神贯注地饱餐一顿后,他们几乎同时放下刀叉,笨拙的手指摸出一包包烈味香烟,点燃后制造出一大团烟雾的蘑菇云。同时,老板煮好了几杯咖啡。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每天的仪式。

直到这时,老板的注意力才转到新顾客这边。

“女士们。”他说着来到桌前。

照着吧台后面写在木板上的菜单,她们点了夹有沙丁鱼的大块硬皮面包。索妮娅看着酒吧老板为她们制作美食。他一手挥舞着刀子,另一只手夹着烟,这个杂技般的姿态让人印象深刻。他用大汤勺从碗中盛出西红柿酱汁,倒在一大片面包上,又将沙丁鱼从水桶大小的罐子里盛出,时不时忙里偷闲吸两口科罗纳雪茄。她惊讶极了。虽然过程看上去不符合常规,但无论如何,结果并没让人失望。

“你觉得课程怎么样?”在大口吃饭的间隙,索妮娅问道。

“老师非常棒。”玛吉回答,“我喜欢他们。”

“他们令人终生难忘,对吗?”索妮娅赞同道。

她不得不提高声音,好压过旁边桌上一个独臂大汉扔硬币的咔嗒声。自从进入这间店,她们就听到吃角子老虎机没完没了的嗡嗡声。这会儿,咖啡馆里一位顾客兴奋地捧起一堆硬币,装入口袋,吹着口哨离开了。

索妮娅和玛吉正在狼吞虎咽,工人们离开了酒吧,留下一片烟雾和几十张揉成团、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纸巾,像一场暴风雪后的残局。

“你觉得詹姆斯会怎么看待这一切?”玛吉问道。

“什么?这个地方?”索妮娅说,“太脏,太粗俗。”

“我是说舞蹈。”玛吉说。

“你知道他会怎么想。他会说这些东西全是自我放纵,是胡闹。”索妮娅说。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忍受他。”

玛吉总是不留情面。她公开表示不喜欢詹姆斯,这几乎让索妮娅有种想维护他的冲动。但今天,她并不打算谈论丈夫,于是迅速改变了话题。

“对了,我爸爸过去也很喜欢跳舞。我几个星期前才发现。”

“真的?我们一起长大时,我不记得任何跟这有关的事。”

“好吧,不管怎么说,那时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我妈妈生病了。”

“是这样。”玛吉有点窘迫地说,“这一点我忘了。”

“我上次去看他时,”索妮娅接着说道,“他对我的萨尔萨课程特别有兴趣,这弥补了詹姆斯的冷嘲热讽让我受的伤害。”

索妮娅通常在詹姆斯去打高尔夫球时看望老父亲。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两个男人几乎无话可说。去看詹姆斯的父母要驱车三小时离开伦敦,穿上绿色的惠灵顿长统胶靴,有时晚上还得穿,而且必须要住一晚。探望索妮娅的父亲却不同。去他的住处只需三十分钟车程,他就住在克罗伊登郊外。

每一次,当索妮娅在那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建成的公寓楼下,在一组二十个门铃中按下父亲的门铃时,心中都涌起一阵愧疚。每一次,蜂鸣器似乎都要等候更长时间才发出声响,然后外面的大门敞开,让来客进入未铺地毯的苍绿色公共走廊。索妮娅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爬上二楼,杰克·海恩斯常常已经站在敞开的门廊里,等着迎接独生女儿。

索妮娅想起上次去的时候,这位七十八岁的老人一看到女儿,圆脸上就堆满了微笑的皱纹。她拥抱他结实的身体,亲吻他长着老年斑的头顶,小心不弄乱父亲精心梳向脑后的仅存的几绺银发。

“索妮娅!”他热情地说,“见到你真开心。”

“你好,爸爸。”她将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