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7页)

“就说到这里吧。”总巡官匆忙地打断了对方。教授这次笑出声来了,他边走边笑,但他的笑声并不长。原来那个满脸沮丧、可怜的小男人终于走出了窄巷,走进了繁忙的主干道上。他无精打采地走着,继续走着,对他此时的心情来说,老天爷是刮风下雨或是阳光明媚都已经不重要。另一方面,总巡官希特看着小男人走远,他转身迈着既坚定又敏捷的步伐走出了窄巷,恶劣的天气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拥有这个世界委任给他的使命,以及伙伴们给他的道德支援。他感觉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在支持他——包括这座巨大城市中的居民,包括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口,包括这个星球上数以百万人挣扎着生活下来的人类——甚至盗贼和乞丐都在支持他。对,盗贼在这件案例中肯定是支持他的。由于他所感到的自由获得了广泛的支持,于是他在解决具体问题时便采取了强硬的态度。

总巡官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警察局副局长。这是个古老的问题,忠诚可靠的雇员经常遇到。所有人都有反抗权威的倾向,仅此而已。说实话,总巡官希特不太重视无政府主义。他觉得无政府主义的重要性不大,从来没有给予严肃的对待。在他眼里,无政府主义就是混乱,这种混乱绝对不是喝醉酒产生的那种混乱,因为醉酒意味着对欢宴有美好的感觉和向往之情。虽说无政府主义分子是罪犯,但不能独自成为一类——他们毫无品味。总巡官希特走着走着,想起了教授,他从牙齿缝中咕哝道:

“疯子。”

抓盗贼是另一回事。它很像体育比赛项目,在非常简单的规则下,最强的人夺取胜利。对付无政府主义分子是没有规则的。这不符合总巡官的口味。没有规则太愚蠢了,但这种愚蠢让公众激动,不仅影响了社会上的大人物,还牵扯上了国际关系。总巡官走着,走着,脸色逐渐变得僵硬、残忍。他逐一地审视了他知道的无政府主义分子。与刚才这个窃贼相比,这些反政府分子的勇气连他的一半都没有。不是一半,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总巡官回到总部,立即来到副局长的私人办公室。副局长拿着钢笔,俯身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前,仿佛在向一只用铜和水晶制成的大墨水瓶做礼拜。传话筒就像蛇一样把副局长的头与他的木椅子背连着一起,传话筒张开的大嘴似乎随时要咬他的胳膊肘一口。他坐着没动,仅抬了抬眼睛,他的眼睑比他的脸色还要黑,上面尽是皱纹。报告送上来了:每个无政府主义分子都有相应的说明。

副局长在说完这段话后,低头签署了两份文件,放下手中的钢笔,后背靠在椅子背上,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出了名的下属。总巡官稳稳地站着,态度恭敬但深藏不露。

“我猜你说对了,”副局长说道,“你曾经告诉我伦敦的无政府主义分子与此无关。我很欣赏你的手下对他们的严密监视。可是,这等于是向公众承认无知。”

副局长说这番话的语气是从容不迫,态度也很谨慎。他的思路似乎在讲完一个词后必须要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下去,仿佛他在一潭谬误之中正在选择下一块踏脚石。“除非你从格林尼治带回来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补充说。

总巡官立即开始描述他的调查结果,他描述得非常清晰、实事求是。他的顶头上司,稍微转动了一下椅子,把两条细腿跷成二郎腿,用一只胳膊支撑着倾斜的身体,另一只手遮住眼睛。他听取汇报的姿势透着一股生硬和痛苦。报告结束了,他缓慢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浓黑头发的两侧出现亮晶晶的闪光,就好像精致打磨过的银器发生的闪光一样。

总巡官静静地等待着,就好像在反思刚才所说过的,但实际上,他是在考虑补充说点什么建议。副局长打断了他的迟疑。

总巡官认为这不仅是可能,而且是事实。依他的看法,那两人在距离天文台的围墙100码远的地方分了手。他还解释了另一个人如何能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逃离了公园。那天的雾,虽然不太浓,但对逃走的那个人有利。这逃走的人似乎是陪伴着另一个人到作案现场,然后让那个人去单独作案。根据老妇人看到这两个人从梅茨上车站走出来的时间,以及听到爆炸的时间,总巡官认为,逃走的那个人在他的同伴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时候,正好在等下一趟火车进站。

“报告很全面,是吧?”副局长躲在自己手搭成的阴凉下咕哝道。

总巡官粗略地描述了一下死者的残余。“验尸官将会有繁重的工作要做。”他冷酷地补充说道。

副局长移开了手,露出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