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章(第6/9页)

“我真希望手上有把枪。”琼斯说。

“你没枪我才高兴呢,不过你那身徒手搏斗的技能怎么样了?”他咕哝了一声,听起来像是“生疏了”。

我推开房门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透进一块微微泛白的夜空。“我们晚到了两小时,”我说,“他很可能已经来过又走了。”

琼斯坐在旅行包上喘着粗气。“我们应该早点出发的。”

“怎么可能早出发呢?我们得等着下暴雨啊。”

“现在我们怎么办?”

“天亮了我就回汽车那儿去。在这条破路上,待在撞坏的汽车里不会惹人怀疑。我知道白天有段时间,在小戈阿沃和阿坎之间有一趟地方公交,也许我从那里可以搭便车,或者也许另外还有车能开到更远的沃凯。”

“听起来很简单,”琼斯羡慕地说,“可是我怎么办?”

“坚持到明天晚上。”我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现在你又回到熟悉的丛林里了。”我朝门口望去: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我说:“我不喜欢待在这里。假如我们睡过去了——夜里可能会有人进来。那些士兵有时肯定也会沿着这些道路巡逻——或者是哪个农民去田里干活时路过。他肯定会去报警。干吗不呢?我们是白人嘛。”

琼斯说:“咱们可以轮流站岗。”

“有个更好的法子。我们去公墓里睡觉。没人会去那里,除了星期六男爵。”

我们穿过所谓的道路,再翻过一堵低矮的石墙,然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那座微缩城市的大街上,街边的房屋都只有齐肩高。因为琼斯背着旅行包,我们便放慢脚步缓缓爬坡。身在墓地中心让我感觉更加安全,在那里,我们找到了一间高过我们的小屋。我们把威士忌酒瓶放在一个窗洞里,然后背靠着墙壁坐下。“哦,好吧,”琼斯口气呆板地说,“更糟糕的地方我都待过。”我心想,要多糟的地方才能让他忘记自己那口腔调。

“要是你在坟墓中间看见一顶高礼帽,”我说,“那肯定就是星期六男爵。”

“你相信有还魂尸吗?”琼斯问。

“不知道。你相信有鬼吗?”

“咱们别再谈神说鬼了,老兄,再来喝口威士忌。”

我感觉听到了什么动静,赶紧打开手电筒。灯光照亮了整整一条街的坟墓,映入一只猫的眼睛里,让它们像佛朗哥式金属饰钉一样闪闪发亮。它跳上一栋屋顶,消失不见了。

“咱们把手电打开真的好吗,老兄?”

“就算有人看见,他也会吓得不敢过来。你明天还是埋伏在这里最好。”——在公墓里选用“埋”这个字眼可不会让人高兴。“我看除了埋死人以外,不会有人跑到这儿来。”琼斯又嘬了一口威士忌,我提醒他:“瓶里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了。明天你还有一整天要等呢。”

“玛莎帮我把摇酒壶也装满了,”他说,“我从没见过像她那么体贴的女人。”

“或者是像她那么好的床伴?”我问。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心想,也许他是在开心地回顾那些欢场情爱的时光。随后琼斯说:“老兄啊,现在游戏可是玩成真格的了。”

“什么游戏?”

“假扮当兵的游戏啊。我能理解为什么人们要坦白忏悔。死亡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在它面前很难问心无愧,如同接受一枚受之有愧的奖章。”

“你有那么多罪过要忏悔吗?”

“我们每个人都有。我说的不是向神父或天主忏悔。”

“那又是对谁?”

“对任何人都行。要是今晚在这里陪我的不是你而是一条狗,我也会向那条狗忏悔的。”

我不想听他忏悔,我不想听他说自己和玛莎睡过多少次。我说:“你向小咬忏悔过?”

“没有机会啊。当时游戏还没有变成真格的。”

“狗至少能守住你的秘密。”

“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呢,但我不想在死后留下一大堆谎话。以前我已经撒过太多的谎了。”

我听见一阵动静,那只猫又爬回了屋顶上,我重新打开手电,照亮了那双猫眼。这回它趴在一块石头上,开始磨起爪子来。琼斯拉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块三明治。他把三明治一分为二,然后给那只猫扔了其中一半过去,它立即逃掉了,仿佛以为那两片面包是石头。

“你最好悠着点,”我说,“现在你的口粮很紧张。”

“那小可怜儿都饿坏了。”他收起另外半块三明治,我们和猫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琼斯打破了寂静,那桩心事在他脑海中固执地萦绕不去。“我是个糟糕透顶的大骗子,老兄。”

“我一直都这么觉得。”我说。

“刚才我说玛莎的事情——里面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睡过很多女人,但只有她一个人我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