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灵魂(第4/31页)

“如此裁决、如此定罪的人真是该死……在拉希德·努阿曼贝克家里,我是个烟花女,是一个不忠诚的女人。因为他在上天按照精神和情感法律把我变成他的妻子之前,他就依照传统习惯使我成了他床上的性伴。当我食他的美味以饱腹,他借我的身体满足他的肉欲时,我在自己的心灵和上帝面前是低贱卑微的。至于现在,我已变成了纯洁、干净的女子,因为爱情的法律已经解救了我。我变成了一个高尚、忠诚的女子,因为我废止了以肉体换面包、以青春换衣饰的生意。是啊,当人们把我当作一位贤惠的妻子时,我是个烟花女子、罪恶女人;如今我变成了一个纯洁、高尚的女子,而他们把我看作低贱娼妇,因为他们根据肉体判断心神,用物质的尺码度量灵魂。”

沃尔黛太太朝窗子望去,用右手指着城市,提高了声音,仿佛看到了活动在街巷中、阳台上、柱廊下的腐朽人影和堕落幻象,用蔑视、厌恶的音调说:

“你看看这些漂亮的宅院和高大堂皇的公馆,那里住的全是富翁和强人,而在那锦缎衬里的墙内,背叛居住在虚伪旁边;在涂着金色的屋顶下,欺骗生活在佯装附近。你好好看看,仔细想想这些向你展示荣耀、权势、幸福的楼堂馆殿,其实那些不过全是隐藏屈辱、悲凉与不幸的洞穴罢了。那都是粉饰一新的坟墓,在那里,柔弱的女子的狡诈掩藏在黛眼粉唇之后,男子的自私与兽欲则借金银光泽隐蔽在角落里。那宫墙傲然耸立,直插天空,洋洋得意:假若它能嗅到落在它身上的灾难与欺诈的气息,它定会土崩瓦解,四分五裂,坍塌下来。那些宅院,贫穷的乡下人用眼泪望着它:假若乡下人得知居住在那里的人的心中没有一粒来自满怀爱情的妻子的甜蜜之爱,那么,他定会讥讽地一笑,怀着同情心返回自己的田园。”

说到这里,沃尔黛太太拉住我的手,把我领到她观看城中宅院、公馆的窗户旁边,说:

“你来呀,我让你看看这些人所干的秘密勾当吧!我不希望做他们那样的人。你瞧那座公馆,大理石的明柱、铜嵌门扇、水晶玻璃窗,里面住着一个富人,从吝啬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大笔钱财,却从花柳巷里学来了种种恶习。两年前,他与一女子结婚:他只知道那女子的父亲出身于光荣世家,在当地的显贵中享有崇高地位。蜜月刚过,他便厌恶了妻子,又去寻花问柳了,就像醉汉丢弃空酒瓶子那样,将妻子丢在公馆里。起初她泣哭落泪,痛苦不堪。后来,她忍耐着,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一样寻求自我安慰,知道自己不值得为失去像她丈夫那样的一个人流泪。如今,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一个容貌俊秀、谈吐文明的青年,向他尽倾心中的情感,把她丈夫的银钱往那个青年的口袋里塞。因为她不再理睬她的丈夫,所以她的丈夫也不再管她了……

“你再来瞧瞧那座被茂密花园环抱着的房舍!那座房子的主人出身于名门,他的家族曾长期地统治这个地方。由于家产渐失,儿子懒散,家庭地位大大降低。几年前,那个男人与一姑娘结了婚,那姑娘容貌丑陋,但腰缠万贯。那男人占有了那丑妻的大笔钱财之后,便忘记了她的存在,找了一个漂亮的情妇,抛弃了妻子,使她后悔得直咬手指,无限思恋,坐守空房。现在,她打发日子只能靠卷头发、染眼睑、涂脂抹粉、用绸缎装饰自己的身段:也许这样能够赢得某位来访者看上一眼,但她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看看那座雕梁画栋的大宅院,那是一个容颜俊秀、心地邪恶的女人的住宅。她的元配丈夫下世了,她便独享了丈夫的遗产,然后选择了一个体弱志衰的男人做了她的新丈夫,借他的名字防止人们的议论,用他的存在掩饰自己的丑行。如今,她在她的追求者们中间就像一只工蜂,穿梭于百花之间,遍采花粉花蜜。

“你看那座有宽阔柱廊和绝美拱门的房子,那是一个爱财如命、无限贪婪的男人的住宅。他有一位妻子,天生丽质,性情娴淑,集心灵美与形体美于一身,简直就像诗歌,既有韵律,又富内涵,仿佛她压根儿就是为爱情而生,又为爱情而死。然而她就像许多女孩子一样,在她尚未年满十八岁时,她的父亲便把腐朽婚姻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如今,她体态消瘦,就像蜂蜡一样,正在被禁锢的情感高温下熔化;又像芬芳的气味,在暴风前渐而散失。她为一种可以感觉到但却看不到的美好东西耗尽了自己的爱,一心想拥抱死神,以便摆脱僵死的生活,从一个男人的奴役下解放出来。奴役她的就是她的那位丈夫,那个白天攒钱、夜里数钱的男人,而且咬牙切齿地咒骂自己娶了一个不育的女人,痛惜妻子不能为他生个儿子,以使他的姓名传世,继承他的万贯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