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灵魂(第2/31页)

“那个女人呀!我把她从贫困的奴役下拯救出来,将我的金库门向她敞开,使她穿金戴银,衣饰华贵,出入有香车宝马伺候,成为妇女们嫉妒的焦点。就是这个女人呀,我的心深深爱着她,我把全部情感倾注在她的脚下;我的心神深深恋着她,礼物频频赠送。就是这个女人呀,我本是她深情的朋友、诚挚的伙伴、忠实的丈夫,而她却背叛了我,弃离了我,跑到另一个男人家去了,与那个人一道在贫困阴影下生活,与那个男人一起吃用羞耻和成的面做的面饼,喝混合着屈辱的污水。

“就是这个女人呀,我深爱着她,把她看作一只美丽的鸟儿,以我心中之粮饲养着它,让它饱饮我的瞳仁之光,用我的肋骨给它做笼子,让它把我的心坎当巢窝。可是它呢,已从我的双手间飞走,落到另一个用鼠李643条编成的笼子,在那里它只能吃针刺和虫子,饮毒素和苦西瓜汁。一位纯洁的天使,我曾让其住在我的深情与钟爱的天堂里,如今却变成了可怕的魔鬼,下到黑暗之中,自己因罪而受折磨,也以其罪恶折磨着我。”

说到这里,拉希德默不作声。他用双手捂住脸,仿佛想摆脱自我折磨的处境。

片刻过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能够说的就这些,你不要再问我别的什么了!你不要大声张扬我的灾难,就让它成为无声的灾难吧!但期它在静默中成长,最后送我一死,让我得以宽舒。”

我原地站起来,泪水在我的眼帘里打转,同情之意令我心碎。之后,我告别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我再也找不到能安慰他那伤透了心的话语,也在格言中找不到一把能照亮他那默然心灵的火炬。

几天之后,我第一次在一个被鲜花、绿树包围着的简陋房舍里见到了沃尔黛·哈妮女士。她曾在拉希德·努阿曼贝克家中听说过我的名字,正是她践踏了贝克的心,让他死在了生活的铁蹄之下。当我看见她那一对明亮的眼睛,听到她那甜润的音调时,暗自心想:这个女子会是一个坏女人?难道她那透明的面容掩盖着一颗丑陋的灵魂和一颗罪恶的心?这竟是一位不忠实的妻子?莫非她就是我多次诬赖过的女人?难道她就是我想象中隐藏在外形绝美之鸟体内的可怕毒蛇似的女人?……

我心中念头一转,又暗自思忖:假若没有这张漂亮的面容,何物能使那位男子如此不幸呢?表面的艳美会招致巨大的无形的灾难和深刻无比的痛苦,难道我们没有听说过?月亮会给诗人的灵感以光芒,还是同一个月亮能使平静的大海掀起潮汐的狂涛巨浪,莫非我们不曾见过?

我坐下来,沃尔黛女士也坐了下来,仿佛她已听到我暗自思考的心声,不希望我的困惑与猜想之间的争斗再继续下去,于是用她洁白的手撑住自己的头,用近乎芦笛的柔和乐音的声调说:

“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你,但从人们口中听到过你的思想和幻梦的回音。贵客啊,我知道你是个同情受虐待女性的人,你怜悯女子的懦弱,深谙情感和偏好。因此,我想向你摊展我的心,在你面前打开我的心扉,让你看看其中的内涵。假如你愿意,可以告诉人们,就说沃尔黛·哈妮绝对不是一个不忠实的坏女人……”

紧接着,沃尔黛·哈妮开始讲述她的经历,说道:

“当命运之神把我带到拉希德·努阿曼贝克那里时,我刚十八岁,而那时他已经年近四十了。他迷恋我,倾心于我,倒是满体面的,正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之后,他便让我做了他的妻子,在他那奴婢成群的大家之中成了女主人。他让我身着绫罗绸缎,用珍珠、宝石装饰我的头、脖颈和手腕。他把我当作一件奇珍异宝在他的朋友和相识家中展览;当他看到朋友们都用赞许、羡慕的目光望着我时,他的脸上便绽现出胜利的微笑;当他听见朋友的夫人们用称颂、友善的语言谈论我时,他总是洋洋得意,高高昂着头。

“但是,他却没有听见有人这样问:‘这是拉希德贝克的妻子,还是他的干闺女?’另一个人说:‘假若拉希德贝克青年时代结婚,他的头生儿女也比沃尔黛·哈妮年龄大。’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生命尚未从青春的沉睡苏醒之前,神灵还没有点燃我心中的爱情之火,情感与爱的种子尚未在我的胸中发芽。

“是的,所有这一切发生之时,我还以为身穿锦衣,周身华饰,乘香车宝马出门入户,室内全铺精美地毯,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当我醒来之时,当光明打开我的眼界之时,我便感到神圣的火舌在灼烧着我的肋骨,感到精神的饥渴紧紧抓住了我的心灵,令我的心灵痛苦不堪。当我苏醒之时,我看到自己的翅膀左右扑动,想带着我飞上爱情的天空,继之却颤抖着,无力地垂了下来,原因在于受着教律锁链的束缚:在我了解那种桎梏和教律的本质之前,它便锁住了我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