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5页)

他的目光越过山谷,扫向露台边缘下方一片蓝黑色的空虚。落差幽邃,大概有一英里深。他想知道是否会被允许到下面去领略一番聊天中常提到的山谷的文明。

这深藏在众多不知名的群山之中的奇特文化的袖珍之地,它的理念为某种隐秘的神权政治所支配。他就像一个历史系的学生,对此激起了浓厚的兴趣,何况,这喇嘛寺还有着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秘密。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从下面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些声音。他仔细听去,依稀可以听出有锣鼓声、唢呐声,还有人群的呜咽哭泣声,也许只是幻听。这些声音随风向的转变又渐渐消失了;不久又随风飘来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地反复了一阵。这来自山谷深处的生命与活力的信号更加烘托出香格里拉的朴实和静谧。夜幕下她孤寂的庭院和苍白的事将在悠悠的宁静中安眠,所有生存的烦恼都悄然而逝,只留下连瞬间都不敢跨越的一片静寂。这时,他的目光被露台上方一扇映出玫瑰色灯光的窗户所吸引,是否喇嘛们正在那儿全身心地静坐冥想,追求智慧?现在是不是就在进行那样的修行呢?

似乎只要进到最后那扇门,然后透过廊道看一看,这问题便可明白了;但他也清楚这种机会是缥缈的,何况他的行动,实际上一直处于监视之下。

两名喇嘛脚步轻盈地从露台上走过,然后走到护墙旁边闲逛起来。两个家伙看上去很风趣,一扭身,把随意裹在裸露的肩膀上的彩色披袍脱了下来。又一次传来锣鼓和唢呐声。康维听见其中的一位喇嘛小声问另一位什么,那位回答说:“他们已经把塔坦埋葬了。”但康维对藏语一知半解,他希望他们继续讲下去;单凭一句他无法猜测出多少内容。隔了一会儿,刚才提问的那位喇嘛又开口了。另一位的回答康维只能听懂个大概:

“他死在外面了。”

“他是去执行香格里拉首领的命令。”

“他是坐着一只鸟儿飞过大山回来的。”

“来了不少陌生人。”

“塔坦不惧怕外面的风,也不惧怕外面的寒冷。”

“尽管他外出已经很久了,蓝月谷的人都还记得他。”

别的话康维就听不懂了。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听到的这些已经足以解开他感到困惑的一些谜团了,而且是这样合乎情理,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作出了错误的推演。当然,他头脑中曾闪过这一念头,可是,一种原始而奇特的潜意识却总在否定这一切。现在他也认识到了这种不合理性,然而,离奇和荒谬又把它淹没。他明白了巴斯库尔的飞行并不是一个疯子毫无意义的轻举妄动,它是有计划、有准备、由香格里拉策划的一起事件。已死的飞行员有名有姓,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香格里拉的一员。现在正在悼念他。所有的一切都说明,那是一次有目的的、而且非常高明的指令行动。连时间和距离都莫名其妙地按某种意图估算好了;那么,到底有什么意图呢?是什么理由让这四位偶然地坐上英国政府安排的飞机的乘客,突然被带进喜马拉雅东南面的深山峡谷里来呢?

康维不免被这一问题给惊呆了,但也绝没有对此感到恼火。现实已向他发起挑战,他也只有坦然面对,迎头而上,用理智的头脑去接受这一切,只是需要充分的耐心与努力。

他立即决定:不向任何人——自己的伙伴或此地的居民——透露今晚他无意中听到的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因为谁也帮不了他。更不能让这里的主人知道,毫无疑问,他们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