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脑术(第2/3页)

有很多种制造心理压力的方式。当刺激极其强烈时,狗会变得卧立难安;过度延长刺激与常规反应之间的时间间隔,狗就会表现出焦虑情绪;如果与先前建立的条件完全相反,狗在受到刺激时脑子会一片混乱;如果刺激超过了这条狗已经建立的条件坐标系,它会茫然不知所措。此外,研究还发现,故意施加恐惧、愤怒、焦虑等情绪到狗身上,会明显提高它对暗示的敏感性,但倘若这些情绪长时间维持在高强度,狗的大脑就开始“罢工”了,“罢工”一旦开始,人就能极其容易地在狗的大脑里建立全新的行为模式。

能提高狗对暗示的敏感性的躯体应激力包括了疲惫、受伤和各种疾病。

对于未来的独裁者来说,这些发现在实际应用中非常重要。比如,它们证明了希特勒是完全正确的——他曾坚持认为在晚上举行群众集会要比在白天举行效果好得多。“身处白天,”希特勒写道,“人们的意志力强度极高,若有人试图将某个人的意志和思想强加给他们,他们必极力反抗;但是在夜晚,面对一个更强大意志的主宰力,他们会更容易匍匐在地。”

巴甫洛夫很可能会同意希特勒的观点,因为疲惫会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这也是为什么电视节目的赞助商准备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就是要选择晚间来播放节目的原因所在。

疾病与疲惫相比较,会更有效地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过去,病房里上演了不计其数的改宗好戏。未来的独裁者将接受科学培训,他们将把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所有医院都布满电线,在每个病床枕头下都配备扬声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录音训话。而更重要的一些病人,则会由政府专门派遣灵魂拯救者、思想改造者来进行说服工作,就像在过去神父、修女、虔诚的教徒会走到病人的床前一样。

其实,早在巴甫洛夫之前,就有人观察到,强烈的消极情绪易于提高人对暗示的敏感性,有助于改变人的思想,这一发现立刻就得到了使用。威廉·萨金特[2]曾在他那本很有启迪性的书《为心灵而战》里指出,约翰·卫斯理[3]作为牧师取得了巨大成功,其成功的基础在于他凭直觉知道中枢神经系统的存在。通常,他布道的开场白都是对痛苦进行大段大段穷形尽相的描述,除非立刻转到信仰的正途,否则所有听众毫无疑问将被打入地狱,永无翻身机会。于是,当听众们充满恐惧、痛苦、罪恶感,达到一定的极限,有时甚至超越极限程度,他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就崩溃了,然后,他声调一变,向信仰者和忏悔者许诺得救的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布道,卫斯理让成千上万的男人、女人、小孩改宗。

在此例中,高强度的、持续的恐惧令听众崩溃,并使听众对暗示的敏感性达到极高的程度,身处此种状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接受了牧师的神学宣言。其后,牧师又以温馨的言语安慰他们,使其摆脱痛苦,重建一个新的、通常更好的行为模式,它会深深扎根在听众的思想和中枢神经系统。

政治和宗教宣传的效果,取决于采用的宣传方式,而非所宣传的具体教条。这些教条或对或错,或好或坏,区别很小,甚至根本就没有区别。只要在人神经疲惫之时,施以恰当方法,所有的灌输必定成功。事实上,只要条件充分,任何人几乎都可以被驯化改变。

我们已经掌握了翔实的证据,可以知道某些不发达国家的警察们是如何对付政治犯的。政治犯一被拘捕,就被施以系统性的、形式多样的压力,包括生理的和心理的。吃得很差,住得极不舒服,每晚睡觉时间不到几个小时,以此迫使他始终处于一种焦虑、不安、极端恐惧的状态。因为巴甫洛夫的这些警察信徒们深知疲惫的价值——增强人对暗示的敏感性,于是,他们就一日复一日、一夜复一夜地讯问政治犯,一口气都不停能长达数小时。同时,讯问者无所不用其极,使政治犯恐惧、困惑、完全不知所措。只要这般来上个几周或几个月,政治犯的大脑就罢工了,他会向当局交代一切。然后,如果不想枪毙这个政治犯,还想转化他,则会给予他安慰与希望,如果他诚心信仰党国的唯一真理,他甚至都能被拯救呢,当然不是在来世(因为官方当然不承认还有来世),而是在今生。

在这种驯化体系中,个体就像是原材料,被运送到特殊的营地,在那里,受训者与他们的朋友、家人以及整个外界彻底隔离,进行生理和心理的残酷训练,直至筋疲力尽;他们不被允许一个人行事,永远都是和一个团体内的所有人在一起;他们被鼓励相互监督;他们被要求写检查;他们时刻恐惧,生怕因为自己坦白了什么,或者因为告密者说了他们的什么坏话,最后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