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追逐(第6/7页)

“您是说他把我给了您了?”我问。

“谁稀罕呢?”他说,“跟我来吧。我带了把锁来锁这门。我们明天将派辆小货车取你想要的东西。”

这样我就跟他回了家,一切都不错,而且还很好——他妻子大约三年前去世了——这样就没有女人麻烦我们,或者深更半夜跟着威克斯堡路边旅馆里的那个该死的家伙走了,甚至连早饭也来不及做。我们今天下午也将回家,但也不一定。我们总是在别人离开之后再待上一天,因为艾克大叔总是把他们没吃完的所有食物留下,还有他喝剩下的自制的玉米威士忌和罗斯·埃德蒙的那种城里的威士忌。罗斯把那种威士忌叫作苏格兰威士忌,但它闻起来像是从装房顶油漆的旧桶里倒出来的。先在阳光里多坐上一天,然后我们再回家准备播种来年的棉花、燕麦、豆子和牧草。河对岸,在那大树林边的一排树木后面,那只老公鹿今天也在休息,而在来年的十一月之前不会有人来打扰它。

所以,我们当中至少有一位对此感到高兴,那就是还要再过十一个月和两个星期,它才有必要以那么快的速度跑上那么远。所以,它为此感到高兴,而我们却恰恰为此感到难过。但我突然想到,或许种植、劳作和收获燕麦、棉花、豆子和牧草,并不只是我和欧内斯特先生想这么干上三百五十一天,以填充我们下次回来打猎之前的这段时光。相反,这是我们不得不干的,而且是在那三百五十一天里要认真负责地干的,这样我们才有权利回到大树林里打上十四天的猎。在这十四天里,那只老公鹿在猎狗头里奔跑也不只是为了填充它的时间,以便在剩下的三百五十一天里不必再跑,但在猎狗和猎枪前面奔跑和冒险也是它在那十四天里不得不做的,以便它有权利在其余的三百五十一天里免受干扰。因此,打猎与种地决不是两码事——它们只是对方的另外一面。

“是的,”我说,“我们现在所必须做的就是种植下一年的庄稼。这样十一月就不再遥远了。”

“你就别种下一年的庄稼了,”欧内斯特先生说,“你应该上学。”

起初我都不相信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什么?”我问,“我?上学?”

“是的,”欧内斯特先生说,“你得有点出息。”

“我正在努力着呢,”我说,“我将成为一个像您一样的猎手和农夫。”

“不,”欧内斯特先生说,“那再也不够了。过去,一个人可以种十一个月地,打半个月猎,不用干别的。而现在,只从事耕种和打猎已不够了。你一定要从事人类的工作。”

“人类?”我问。

“是的,”欧内斯特先生说,“所以你该上学。因为你应该知道原因。你可以从事耕种和打猎,而且可以学会区分对与错,学会做对事。这在以前就够了——只是做对事。但现在不够了。你应该知道对的原因和错的原因,还要能够告诉那些从没有机会了解它的乡亲,教他们如何做对事,不只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对的,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它对的原因,因为你已经向他们显示过,说过,教过。所以你应该上学。”

“那是因为你当时听到了那该死的威利·勒盖特和沃尔特·尤厄尔说的话!”我说。

“不是。”欧内斯特先生说。

“是!”我说,“难怪你昨天没打着那只鹿。您是跟那群让它逃走的家伙学的。叫我和您差点没把丹恩和那些狗给活活累死!因为您从来也没有打偏过!您从来也没有忘了往枪里装子弹!您是事先有意退出了子弹!我听到声音了!”

“好吧,好吧,”欧内斯特先生说,“你喜欢要什么呢?是放在那边厨房地板上的血淋淋的鹿头和鹿皮以及装在回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小货车里的半拉子鹿肉,还是它有头,有皮,有肉,完整无缺地待在那边的灌木丛里,等待我们明年十一月再去追它?”

“并且追着它,”我说,“下次我们都犯不着与威利·勒盖特和沃尔特·尤厄尔一起瞎胡闹。”

“也许吧。”欧内斯特先生说。

“就是。”我说。

“也许,”欧内斯特先生说,“这是我们语言中的最好的词,是所有词中最好的一个。这就是人类一直依靠的东西:也许。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不是那些他事先说了‘就是’的日子,而是那些他只知道说‘也许’的日子。他直到后来才不能说‘就是’,不仅是因为他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一点,还因为他到了后来也不想知道‘就是’了……去厨房给我兑一杯酒来。然后我们就准备午饭。”

“好的。”我说。我站了起来。“您想要艾克大叔的玉米酒,还是罗斯·埃德蒙的那种城里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