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女孩(第5/8页)

他快步走进另外一个黑暗的房间,在里面,他只让来自走廊那边刚好够亮的灯光来指路。

“戴维?”苏珊半睡半醒中说,一边费力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哦,你回来了我真高兴。”

“是啊,”他跟她说,“哦,天哪,宝贝,我也是。”

在她的怀抱中,他发现自己的生命毕竟尚未结束。

苏珊发现这座州府城市几乎没有什么让人喜欢的:它绵延好几英里,不管你往哪儿看,它都根本不会真正像是一座城市。树很多——那样挺好——可是剩下的好像全是购物中心、加油站和外表光鲜的快餐连锁店。宝宝长大到可以坐轻便婴儿车时,她希望自己也许可以去探索市里的新地方,有更好的发现,但到头来也是白希望一场,就跟她希望戴维一开始没有为弗兰克·布莱迪工作一样。

一个暖和的下午,她探险得离家太远而有点辛苦。她推着婴儿车往回走,这时开始显得她也许没力气赶回来。还有三个街区就到了,可是在白天微微发亮的薄雾下,看样子好像有五六个乃至更多街区。她停下来休息,呼哧呼哧地喘气,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除了其跳动和让人极感害怕的它终有衰竭之时这一点外,还感受到了它的大致形状、重量以及感觉。坐在塑料座位上的宝宝扭过身子抬头用圆圆的眼睛问干吗要停下来,苏珊尽量用一个安慰性的微笑来回答她那种表情。

“我们没事儿,坎迪斯,”她说得似乎坎迪斯能听懂似的。“我们没事儿,马上就到家了。”

她终于走完那段距离,甚至爬上了楼梯,那是最艰难的。她把坎迪斯放到床上,把婴儿车折叠好收起来,然后躺到客厅的沙发上,直到自己的心脏恢复正常——直到心脏怦怦作响发出的威胁消退了,再次被身体所吸收,而怀孕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变得感觉多么好啊。

她还躺在沙发上,琢磨要不要打个盹时,戴维下班回来了。

“哇,”他说着一屁股坐到客厅里她对面的椅子上。“天哪,要说这可是上班辛苦的一天。我想跟你说,宝贝,这位是条母狗……”

她听着,或者说她看着他并努力听他说话时,苏珊想到的是他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在她的建议下,他留起了短胡子,她每隔三星期左右帮他修一下,可是她拿不准要是早知道他的胡子是白色的,还会不会建议他那样做。另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习惯他的新发型,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她认识他之后那么久的时间里,他的褐色直发中就一直有挺多一簇簇的灰色头发,她一直觉得挺吸引人,可是几个月前,他决定把头发留长,因为他不想成为州长办公室里唯一一个留着五十年代发型的人。现在灰色的头发远多于褐色的头发;后面的头发长得能遮住他的衬衫和外套的领子;两侧又长又多的头发能盖住他的耳朵,他往前倾身时,还会扫过他的脸颊;头发还垂到他的前额上,成为精心弄成却显得不整齐的刘海,就像女演员简·方达那样。

还不止呢:他的腿,仅仅几年前,她会用“瘦削”来形容,现在套上整洁的灰色法兰绒裤子,看上去让人想到他骑自行车时,肯定会在街上摇摇晃晃,从路这边骑到那边。

“……有时候,”他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揉着自己闭上的眼睑一边说,“有时候我希望弗兰克·布莱迪给我走开,消失。你想象不到在那家血汗工厂干活压力有多大。哎,给你倒杯酒?”

“当然好,”她说,“谢谢。”她目送他走出客厅,进了厨房。她听到冰箱门不算重地砰的一声关上,然后是弄开一个冰格的声音,接下来的声音出乎意料而且让人害怕:爆发出响亮而放纵的大笑声,听着根本不像是戴维的。那声音持续了一阵又一阵,越来越高,变成了假声,他大口换气时,声音才降低了一点。他手里端了一杯颜色很深的兑水波旁威士忌——晃动着,咔嗒作响——他脚步不稳地走回客厅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宝贝,你看,”他一能开口就说。“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报复弗兰克·布莱迪的完美办法。听着,用订书机——”可是他只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他恢复常态后,做了次深呼吸,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说:“用订书机把他的下嘴唇订到他的办公桌上。”

她挤出一点笑容,但是尚不足让他开心。

“哦,糟糕,”他说,脸上露出受伤的样子。“你不觉得好玩。”

“我当然觉得好玩。你描述的时候,挺好玩的。”

后来他们就挨着坐在沙发上,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喝自己手里拿的酒,似乎他一整天主要就是等着喝这种昂贵的优质威士忌。